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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四章 奏报

第六百八十四章 奏报 (第2/2页)

“飞梭”、“蒸汽转轮纺车”...顾怀的指尖在奏折上敲了敲,这些名词,在他前世的记忆里,曾掀起过翻天覆地的浪潮,江南的织机彻夜轰鸣,吞吐着生丝,织就的不仅是流光溢彩的绸缎,更是帝国日渐丰盈的府库和无数织户的生机,经过数年,终于隐隐触摸到某种新秩序的脉搏,当初因为倭乱、北伐而暂时被按下去的工业革命的星火,终于在这古老东方的丝缕经纬间,萌发了出来。
  
  视线再移,几份墨迹淋漓、言辞激烈的奏疏便刺入眼帘,它们被压在“喜报”之下,却散发着更灼人的气息,顾怀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展开,是都察院几位御史联名的弹劾奏章。
  
  “...陛下明鉴!《文渊大典》之编修,固为千秋文治盛举。然礼部奏请之费,竟高达白银三百万两之巨!更征调天下通晓典籍之生员、翰林逾五千人,汇聚北平。此辈不事生产,空耗国帑民力,更兼往来转运,滋扰州县,怨声已起!值此百废待兴之际,当以养民力、实仓廪为要务。此等务虚名而耗实财之举,实乃蠹国害民!伏乞陛下明断,暂缓大典编修,待国富民殷之时,再行此盛事!”
  
  另一份来自户部的奏折,则直指下南洋:“...南洋船队初航,耗资百万计,于国计民生何益?今船队尚未返航,复又筹备二次远航,规模更甚往昔!长此以往,国库空虚,民脂膏尽填海波!臣闻海外风涛险恶,夷狄狡诈,恳请陛下,罢远航,固根本,以安天下人心!”
  
  “蠹国害民”、“空耗国帑”、“奢靡玩物”、“殷鉴不远”...词句还真够尖锐的,顾怀登基以来最为看重的两项国策,修撰大典,船下南洋,几乎被贬得体无完肤,而朝堂之上,吵得更是厉害,这两件事如同巨大的漩涡,消耗着海量的人力物力,在许多人看来,远不如减税、屯田、修水利来得实在,反对之声,随着修书工程的展开和推进以及船队二次筹备的启动,已经渐渐变成了汹涌的洪水。
  
  顾怀嘴角扯出一丝极淡、近乎冷酷的弧度,他岂不知耗费之巨?北境大学日夜不停的灯火,堆叠如山的典籍,数千文士皓首穷经的誊录校勘;还有那钱塘江口日夜赶工的巨大船坞,新造战舰所需的巨木、铁料、帆索,招募训练的水手、炮手...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哪一样不牵扯万千人力?
  
  但有些路,必须有人走;有些代价,必须有人付。
  
  他提起朱笔,在那份御史联名的奏疏上,朱批下两行字迹:“文脉所系,国魂所依,岂是奢靡玩物可比?《文渊大典》之编,非止为朕一朝文治,乃为华夏千秋传承!所需钱粮,着内帑拨付百万两,余者由江南织造税赋专项支应。再有多言阻挠者,以沮坏文治论!”
  
  接着,又在户部奏折上批道:“下南洋非为奇珍,乃开海路,控咽喉,知天下!香料、象牙固为利,海图、航道、异域虚实,其利更胜万金!二次船队筹备,照常进行,所需一应钱粮物资,着户部会同兵部、工部,自盐税、市舶司盈余中优先调拨,不得有误。朕意已决,毋复多言!”
  
  放下朱笔,顾怀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指尖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一股深沉的疲惫,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肢百骸悄然漫上,几乎要将他淹没,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侧影长长地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孤峭而沉重。
  
  沐恩侍立一旁,看着皇帝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和那深陷的眼窝,心头揪紧--他想起这半年,陛下是如何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幽燕之地,百年战火焦土,如今阡陌纵横,炊烟再起;河北流民,得田亩、贷牛种,安顿下来,脸上有了血色;辽境边市,胡汉交易之声渐次喧腾,替代了往日的金戈杀伐;江南织机,彻夜轰鸣,丝船如梭,将帝国的财富与生机织就得流光溢彩...这来之不易的、如同初春薄冰般脆弱却又充满希望的平静,是陛下用多少个不眠之夜,一笔一划,硬生生从废墟与混沌中勾勒出来的。
  
  盛世的气象,已如晨曦微露,悄然弥漫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只是这执笔勾勒盛世蓝图的手,此刻却因疲惫而微微颤抖。
  
  “陛下...”沐恩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哽咽,“龙体为重啊,您这般熬下去,纵是身子再好也...这大魏的江山,还指望着您呢。”
  
  顾怀没有睁眼,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芯偶尔爆裂的噼啪轻响。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极力压抑的脚步声,接着是内侍压低嗓音的通禀:“启禀陛下,通政司急报!南洋船队...船队主力已返航,驶入钱塘江口!海外都督府参议杨哲,携船队主簿及重要文书,正日夜兼程,奔赴京师!”
  
  顾怀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刹那间,所有的疲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深潭般的眸子里,锐利的光芒如寒星乍现,他霍然坐直身体,玄黑龙袍上的盘龙似乎也随之昂首。
  
  “宣!”
  
  ......
  
  靖平元年深秋的这场大朝会,气氛迥异于往日,太和殿内,金砖墁地,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两班,绯青绿各色袍服汇成一片庄重的色流,然而,今日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灼热与探究,聚焦在丹陛之下,那个风尘仆仆、跪伏于地的青衫身影之上。
  
  杨哲。
  
  他终于换下了那身洗得发白、甚至在海风盐渍下更显破旧的青布直裰,穿上了正式的官服,如此一来衬得他身形清癯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数月的海上颠簸与万里驱驰,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疲惫,当初那个儒雅的青衫文士,如今变得皮肤黝黑粗糙,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眸子,依旧深如寒潭,枯寂无波。
  
  他双手高高捧起一个厚实的、以火漆密封的紫檀木匣,匣子边缘磨损严重,昭示着它曾经历过的万里波涛。
  
  “臣,海外都督府参赞杨哲,奉旨远航归国,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顾怀的声音自丹陛之上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杨卿万里奔波,辛苦。此行成果如何?”
  
  “谢陛下!”杨哲依言起身,但并未立刻打开木匣。
  
  他垂首,以一种近乎刻板的平稳语调,开始陈述,每一个字都清晰、准确,没有修饰,没有情绪,如同最精密的机括在转动:
  
  “臣率船队奉旨远航,首抵三佛齐巨港。彼邦初有轻慢,于龙牙门水道设伏阻我。船队以炮火慑服之,歼其跳梁土著二百余。三佛齐王震怖,遂定《通商互惠条约》。我朝租得龙牙门西岸要地九十九年,设水寨、炮台、货栈,扼水道咽喉。今龙牙门已成我大魏南洋第一要塞,商船往来,皆受庇护。”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低语。
  
  对于下南洋这件事,大部分人都以为,只是一次浪费钱财的、“扬我国威”的行为,是这位新帝登基之初,想要向天下传达自己坐龙椅而面天下的威势。
  
  但他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开拓。
  
  百官看向杨哲那身寒酸青衫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杨哲恍若未闻,继续道:“船队续航,抵达天竺西岸重镇卡利卡特。此地乃万商云集之埠,佛郎机人、大食人、天竺土王势力混杂。臣示以船坚炮利,迫其萨摩林签订条约。我朝于卡利卡特海岬租地,修筑石堡、船坞,驻军两百,设大魏商馆。今卡利卡特已成我朝西出南洋之坚实跳板。”
  
  “佛郎机人?”兵部尚书任彬忍不住低声喃喃--这个名字对大部分朝臣而言,陌生而遥远。
  
  杨哲微微一顿,深渊般的眸子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是,此乃极西欧罗巴之强邦,其舰船形制迥异于我,虽不及我巨舰庞大,然船体轻捷,逆风航行之能颇优,更兼火器精良,士卒凶悍,行事酷烈,动辄以炮舰迫人城下之盟。彼辈已于天竺西海岸之果阿、科钦等地建立据点,其势日炽,乃我大魏未来海疆之大患!”
  
  接着,他打开了紫檀木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卷厚实的文书图册。
  
  “此乃臣此行所获之要物:新绘南洋至天竺西海岸之精确海图,标注航道、洋流、暗礁、补给点;《天竺西海岸诸邦风物志》,详录其兵力、物产、港口、掌权者性情;《佛郎机人舰船火器探析》,摹有彼船形制、炮位布局草图,并获其小型火铳之残图数页;另有南洋诸岛地理水文志、所携回之异域作物种子名录、矿石样本图说...”
  
  他一份份取出,由内侍接过,恭敬呈送御前。
  
  每一份文书图册的展示,都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朝臣们看着那些前所未见的精密海图,描绘着奇形怪状西洋帆船的草图,记录着陌生国度详情的文字,还有那些标注着“胡椒”、“肉豆蔻”、“金鸡纳霜”等奇异名称的种子名录...震惊、好奇、贪婪、忧虑,种种情绪在殿中无声地翻涌,反对下南洋的声音,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木匣之中,是另一个世界的钥匙,是帝国未来百年气运的基石!
  
  顾怀的目光扫过那些呈上的文书,尤其在佛郎机舰船草图和火铳残图上停留片刻,他微微颔首,对杨哲道:“杨卿此行,披荆斩棘,拓土万里海疆,扬我国威于异域,更带回此等关乎国运之重宝,功莫大焉!着晋为海外都督府都督同知,赏金千两,锦缎五百匹!”
  
  “臣,谢主隆恩!”杨哲躬身谢恩,脸上依旧无喜无悲。
  
  封赏已毕,殿中气氛似乎轻松了些许,许多官员的目光开始带上期待,似乎在等着听那传说中的香料宝石如何堆积如山,或是南洋奇闻轶事。
  
  然而,杨哲谢恩之后,却并未退下,他保持着躬身的姿态,沉默了片刻,这份沉默,在刚刚经历过封赏喧哗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沉重。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份单独密封的、略薄的奏报,这份奏报没有放入紫檀木匣,显然意义非凡,他双手将其高举过顶:
  
  “陛下,臣尚有...最后一份奏报。”
  
  他没有说出奏报的内容,但很明显已经勾起了百官的好奇心,不知道多少人伸长脖子,试图看到那份奏报上的些许字迹,沐恩一甩拂尘,快步下了金阶,接过奏报,然后又快步呈到顾怀面前。
  
  顾怀将其展开:
  
  “臣离天竺返航前,赵公子...执意率‘破浪’号战船一艘,并补给船数艘,脱离大队,扬帆向南。”
  
  “公子言道,陛下曾有谕示,汪洋极南之地,或存一片广袤无主之陆,其地数倍于中原,公子愿承此志,为陛下,为华夏,寻访此‘南方大陆’,将其绘入大魏舆图!”
  
  “臣...曾力劝,南向海域,风涛诡谲莫测,海图一片空白,凶险远胜西行,然公子其志甚坚,臣只得拨与船只人手。”
  
  “臣率主力船队返航,一路留心打探,并遣快船于约定之海域巡弋接应...然而...”
  
  “...至今,音讯全无。”
  
  “破浪号连同公子,已失踪于茫茫南海,四月有余。”
  
  “臣,万死!”
  
  顾怀猛地坐直身子,看向那在阶下躬身的杨哲,眼中寒芒乍现!
  
  一股滔天的杀意和威压席卷了大殿,刚刚还因为南洋风物而脸露喜色的群臣瞬间噤若寒蝉,绝对的死寂吞噬了整个太极殿,不知道多少人屏住了呼吸--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新帝如此暴怒。
  
  顾怀看着杨哲,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你难道,是想替朕处理前朝“余孽”,好让朕坐这把龙椅坐得更加安心?
  
  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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