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便因天威柳礼投
第五十六章 便因天威柳礼投 (第2/2页)“离石营粮秣可供多久之支?”
柳崇礼迟疑了下,说道:“敢禀大将军,此悉军机,知离石储粮数者,唯李世民、窦轨、李神通、长孙无忌等数人而已,仆却不知。然尝有闻,粮秣或足旬日之支。”
“旬日之支?从定胡渡转输到离石的后续粮秣,可是每日都有?一次转输多少?”
柳崇礼答道:“也不是每日都有。因这些后续粮秣,并非全都从永丰仓运来,部分是由延安等沿河郡县筹措完后,便即直接输送河东,故有时连日皆有;有时一两日一次。每次转输到的粮秣数量亦是军机,仆不得与闻,然偶有听李神通言及过,多则数千石,少则千余石。”
“足下既言永丰仓,俺正有此疑欲问。闻唐公举兵,犯关中时,华阴令李孝常以永丰仓降献唐公。永丰仓储粮充足,缘何李世民此犯河东,却所携军粮只足旬日之支?”
柳崇礼对此,知其缘故,答道:“敢禀大将军,永丰仓储粮是有,但比之黎阳、兴洛诸仓,其之储粮实不如之。先隋代王杨侑留守长安时,百姓饥馑,已不足粮救之;后唐公入据长安以后,一则倾府藏以赐勋人、安百姓;二则与薛举、薛仁杲父子恶战经年,是永丰仓之粮已不敷用。兼以此次唐军自长安出兵,乃两路并进,除李世民此路,另有李建成一路,皆需粮秣,又两路出兵皆甚急也,民夫人少,因故李世民军中所携之粮,只足旬日之食。”
徐世绩默算了下,加上民夫,唐军合计六万多人,四五千匹战马,人吃马嚼,省着点用,一天所需耗之粮秣,也得一千五百石往上,——一千五百石看起来数字不大,折合成斤的话,一石约后世六十斤,便接近是十万斤了。却一千五百石,也就相当於是平均下来,每天转输到离石的后续粮秣,仅仅也就是够当下在河东的李世民部唐军的每日所耗而已。
这又就是说,李世民军中的储粮,最起码在其后续所输送到离石的粮秣在能够得到一个大的增长之前的前提下,其军中现有之储粮,就将一直都会保持在“只够旬日之用”的状况。
一旬十日。只够十天用的储粮,换作自己,徐世绩自度之,他必然是早就不安了,可李世民居然还敢主动出击,兵锋远出到数百里外的秀容、盂县。这份胆略、定力,非他可比!
徐世绩暗自感叹了下,——他虽新近才归降李善道,毕竟是李善道的小舅子,因此前他对李善道一应的军政举措、诸战情形向来都是私下密切关注,不但清楚李善道歼灭宇文化及等的过程,乃至对李善道去年的河东一战,他也大致知晓。当时,李世民的名字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纵观李善道去年的河东这一战,堪为汉军敌手的,唯李世民一人罢了!於今,他归降了李善道,并且现下独领一军,攻入了李世民的后方所在离石,他对李世民当然也就更关注了。
又一一就离石唐军、李世民等的有关情况,徐世绩细细询问柳崇礼。
柳崇礼在李世民军中的地位不高,只是个中级幕僚,比房玄龄、杜如晦等差之甚远,唯好在他是李神通的亲信,由而很多本不该他这个级别的幕僚可以知道的东西,他倒多知一二,既然已经下了决心投降,他却也不吞吐遮掩,便徐世绩但有所问,他就倾己所知以告。
直问了一个多时辰,从早上问到了日上三竿,徐世绩意犹未尽,方才暂且止问。柳崇礼在他问话期间,不敢喝水,定是早就口渴,瞧见他时或偷偷舔舔嘴唇,徐世绩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汤,端与他喝,笑道:“闻足下所言,唐军虚实,俺已尽察。修化若难说降,俺岂敢执意劳足下犯险?就暂请足下屈留幕中,以备参佐。俟克修化、平离石之日,足下剖析军情、赞画帷幄之功,俺当具本上奏。圣上赏功罚罪,必有殊恩,决不使足下明珠暗投也。”
柳崇礼受宠若惊,赶忙接住茶碗,连道“不敢”,再三说“敢不效驽马之钝”,便将茶汤饮了。
徐世绩亲笔写下任命,以参军之职,任与柳崇礼,随后请他下去休息。在徐世绩一个亲信吏的引领下,柳崇礼退出帐外。
目送他出了帐去,从坐帐下的邴元真连忙进言,说道:“大将军,这厮虽降了,适才答大将军问话时,亦算恭谨,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厮既能叛李渊,非为忠义之士,却须当谨慎。仆意,授其‘参军’无妨,然却我军机诸务,不可使他知,并宜择老成吏看管於他!”
“长史提醒甚是。”徐世绩点了点头,赞同邴元真的话,但并未就此再下命令。
邴元真想起刚带着柳崇礼出帐的,是徐世绩的亲信从吏,恍然醒悟,笑道:“是仆多虑了,大将军必早有安排。”抿了口蜜汤,摸了摸胡须,又说道,“大将军一番问询,而下李世民的虚实,我军尽皆已知。只有十日储粮,这鸟厮居然还敢远战,胆子着实不小!只要我军攻下修化、平夷,逼近离石,料这鸟厮闻讯,势必惊恐,且看到时,他还敢这般骄狂不敢!
“大将军,柳崇礼这厮言说,修化他难以招降,仆有一计敢献,却或可不战而得修化。”
徐世绩问道:“哦?公何计也?”
“李神通哑口无言,大将军费尽唇舌,他无降意,却是要做个死鸭子。既然如此,干脆上奏圣上,请将其斩了,示其首级与修化守贼。他虽无用,李渊从弟、李世民此犯河东之副将也,首级传至,修化必乱。我军趁势压境,守贼失措,可一鼓而下。修化既拔,离石闻之,亦当惊恐。此乃威震一方、摧敌胆魄之策,较之强攻,省力百倍。不知大将军以为何如?”
徐世绩抚须说道:“公之此策……。”
他话未道出,席上一人已是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