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五姥悲云遮月陨、议请九真破悦山
第244章 五姥悲云遮月陨、议请九真破悦山 (第2/2页)匡则孚听得心头一叹,再一瞥下手绛雪真人面色,这才缓声言道:“嗯,明日本王便去。”
此前一力促成此事的绛雪真人,倒未与一旁的银刀驸马沈灵枫一般生出来副“早该如此”的得意神情。
她眼帘一抬,眸光如水,扫到了匡琉亭面上那丝复杂之色,这才莲步轻移、迈至堂前:
“月隐道友将才身故,摘星楼又得强援,对面那些逆贼反扑之势正是最凶最狠的时候。或要在全境再次大发,方才能解这燃眉之急。”
匡琉亭听得皱紧眉头,见得匡则孚已在沉思,即就出列言道:“绛雪前辈或不晓得,依着公府一众属吏所言,下头都已是一触而发的时候。若是再行征发,怕有不谐生出。”
绛雪真人目中稍有意外,毕竟匡琉亭在阵前逼着五姥山、合欢宗两家金丹许死不许退的时候,可无有这般慈悲心肠。
“外间所传倒也不错,这厮与卫帝一般性情,又是信的‘拔擢寒微’那套鲁钝之言。丹成上品?到底年轻、天真可笑。”
绛雪真人隐下心头腹诽,面上生些浅笑出来:“秦国公所言甚是,”她肯定过后,复又转向匡则孚言道:“那或要北王殿下相询北衙、能否再求援军了?”
后者强行掩过心中不满,心头却想着殁在阵上的怎么就是那乖巧听话的月隐真人,反将这貌美毒蝎留了下来。
不过此时有真人能为宗室所用,他这北王便已是谢天谢地了,哪里又会多言。他只是摇头一阵,淡声回道:
“葬春冢本要过来,只是两河道又被太一观挑起民变,这才耽搁了。于今之计,还是需得靠我们自己。
打得好,今上手上便有大把精兵良将来做调遣、周遭数道亦是遍布援军;但若是打得不好,玄穹宫那边亦是.唉,满朝文武无用、累得君父受人钳制若此,该是万死!”
堂中众修或是皆都晓得,便也未有意外,只是听得匡则孚否决过后,这才都熄了心思。至于匡则孚那所谓万死之言,更是置若未闻。
匡琉亭亦与匡则孚一般生出起主辱臣死的念头,遂就再施一礼、朗声言道:“王叔在上,于今之计、或可攻其必救。”
这北王是位从战阵里头滚过来的真人,不消相询、只是稍一思量,即就明白了匡琉亭是言何意:“悦见山?此去古玄道何其遥远,何人可肩负这重任?”
后者不假思索,躬身言道:“丰城侯勇于任事、武宁侯果毅难当可为良选。”
“那老鸟么?”匡则孚显是忽略了被匡琉亭一同提及的另一人物。
他与费天勤曾经数度列在同阵之中,自是晓得这老鸟本事若何。只是这才意动,一旁的绛雪真人即就发声提醒:“只是丰城侯若走,那于山北行营而言,亦是失一强援。”
这美妇人所言亦是实情,临阵时候摘星楼那些金丹若是见得了费天勤现身,往往却要比见得元婴真人还更显骇然。
它这角色,除却匡琉亭之外无人可代,若是就此折返,确是一大损失。
不过这时候一直与绛雪真人意见相合的沈灵枫亦也出言支持匡琉亭,他将此前不满暂且放下,只是淡声开腔:
“倒也无妨,九真必是会应的,不然岂不是在此白白枯坐数年?我嫡脉一方无非与那龙孽面前失些脸面、再多给付九真资粮罢了。
这时候不要逞一时之气,大局为重。若不是实在抽不出人,便连我都想与那老鸟一道过去悦见山,”
这佩刀道人言到此处一顿,酝酿一阵过后方才再讲:
“列位或是忘记了,云孚那厮是自寻死路、附逆从贼不假,然则悦见山正印掌门虎泉真人还不能笃定真就身死。若是能攻进悦见山,那便是.”
匡琉亭倒未曾想沈灵枫这一自来了山北道便就怨言不断的外姓长辈,居然还能想得到这一关节。
他这言语显也有一锤定音之效,便是不提虎泉真人生死,这攻敌必救之策、也本就是兵家正法。
云孚真人、白参弘、丰文妖尉三方本就因利相合,内中矛盾确要比己方多出许多,哪能勠力同心?
如是家中失火、云孚真人焉敢不救?
哪怕费天勤回了山南大闹一通,便是伐灭两仪宗后攻不下悦见山山门,匡琉亭提议的这手兑子即就不亏。
匡则孚很快即就允了匡琉亭谏言,后者唤来苏尘做好交待,看着其拟好帛书,这才落印下去,便就定下了费天勤折返之事。
待得帐中外人尽都退去,匡则孚才在面上生出些凛然之色,朝着匡琉亭正色言道:
“时候不多了。身为长辈,本不该讲些揠苗助长之言,但时候当真不多了,琉亭你真得再快些,才能收拾我匡家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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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漆令旗昼夜插遍山北道各州城府县,征调的金鼓敲得人心发颤,连深巷里的狗都蜷在角落不敢吠。
一连墟市房屋都赁不起的散修刚从私自开辟的田里拽出带泥的灵粟,甫一抬眼,就被凶神恶煞的皂衣兵丁揪着后领拖走。
凡人老父扑上来攥住兵丁衣角求留独子,反被刀背砸得额角淌血,血珠滴在刚收的粟米上。
同是儿媳抱着襁褓跪在地上哭,怀里娃娃的哭声被鼓声盖得严严实实,兵丁一脚踹翻装粥的瓦罐,热粥溅在娃娃手背上,哭声陡然尖厉。
这散修很快便不孤单、人群里一小派出身的同乡刚把祖传的木剑擦净,打量过他一眼之后,即被强塞了件拼凑的铁护心甲,甲片边缘的锈渣蹭得他锁骨生疼。
与他一般处境的修士不少,皆是难得安生。失去了平常日子、得幸要为云端里头那些大人物倾其所有。
行路时候,还见得不知从哪里下来的一队溃卒像丧家犬般冲垮集镇,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甲胄被烧得焦黑,露在外头的皮肉翻着红肉。
这些溃卒几无人样,自也跟着失了人性。
一面容姣美的妇人被拖拽到街上,其立在一旁的筑基丈夫还未说话,即被溃卒一道围殴而死,那妇人恸哭不止,可随着身上衣衫越来越少,身上人物越来越多,却就片刻没了声息。
集镇商铺勿论仙凡,尽都被一扫而空,拦在街上的妇人越来越多,小儿的恸哭声愈来愈响,这声响直令得途径此处、行在云端的费天勤都不禁驻足、稍稍看过一眼。
它识得这里从前好像是五姥山庇护之所,几个头面人物身上好像还有五姥山标识,即也被这些溃卒收了性命。
又细一思量,途中见得有溃卒侵扰的州县集镇,似是都为五姥山直属地方,即就察觉出来不对。
要晓得前方战事固然不妙,但却也未远未到了如此混乱之状。这若是无人放任,它却不信。
一旁的费南応误以为这老鸟发了善心要救,正待施为,却被后者出身拦住:“走吧,若是我费家处境不变,将来阿弟身殁时候,颍州族地,亦也是一般下场。”
费南応听得缄默下来,一人一鸟伴着这满城哭声,也不顾云端下头已成了一片火海,即就无悲无喜地又踏上了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