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唐汉交际
第519章 唐汉交际 (第2/2页)更多的土地,基本还是掌握在那些未受动摇的世家豪强中,不将其解决,江南的局面便无法改变。
刘继隆对此心知肚明,却没有着急,而是等到了十月中旬。
“呼呼……”
十月中旬,大旱下的洛阳也终于是下了场甘霖,虽然只是场小雨,却也让干旱许久的洛阳百姓喜出望外。
贞观殿内,李佾看着殿外的细雨,有些百无聊赖的将手中诏书取出。
诏书被杨公庆取走并递交给了刘瞻等数十名重臣,而李佾自己也叹气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吧。”
群臣见他如此,心中除了失望,便再无任何情绪。
“退下吧。”李佾摆摆手,刘瞻等人见状纷纷躬身回礼:“臣等谨退……”
在李佾的注视下,刘瞻等人将诏书带走,随后等小雨渐渐停息后,这才赶赴了汉王府。
来到汉王府时,汉王府外已经聚集了上百名官员,他们基本都是陇右和关西籍贯,为的便是说服刘继隆接诏。
刘瞻他们刚下马车,本以为还是需要走入汉王府内劝说刘继隆的时候,却不想刘继隆竟然主动走出了汉王府,来到了乌头门下站着。
十二支长戟插在乌头门外,“汉”、“刘”旌旗不断在长戟上飘扬。
“参见殿下,臣等乞请殿下接诏书……”
当刘继隆出现,府外的上百名官员纷纷躬身作揖,而刘瞻等人也被打乱了节奏。
站在人群中的豆卢瑑、裴澈、张直方等人纷纷隐忍的看向刘继隆,只因他们已经从刘继隆的出现,看出了他的态度。
刘瞻与萧沟深吸口气,对视过后率先走向刘继隆。
官员们纷纷让开,站在最前方的则是大病初愈不久的高进达,以及暂代同平章事的李商隐,还有马成、尚铎罗、李骥、韩正可、张淮澄、张延晖、李衮师、陆龟蒙、张瑛等等位高权重之人。
在这其中,李骥表情尤为复杂,四十岁的他看向刘瞻等人,又忍不住看向站在乌头门下,台阶之上的刘继隆。
对于这么多年的禁足,李骥心底若是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
只是随着前线捷报一份份往后方送来,李骥也渐渐麻木起来,心中更是惧怕刘继隆将自己禁足一辈子。
如今他得以解禁,还能亲自目睹这场景,心中已经没了遗憾,但他也明白自己与自家殿下的感情恢复不到曾经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低下了头。
在他身旁,站着此刻担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的马成、尚铎罗等人。
他们虽然穿戴紫袍,但谁都知道他们并不管事,早已淡出庙堂。
相比较他们,群臣更重视李商隐及韩正可、李衮师、陆龟蒙、张瑛、张淮澄、张延晖等青壮派。
“门下”
“咨尔太尉、汉王:朕每观上古之书,以尧舜为始者,盖以禅让之典垂于无穷,故封泰山,禅梁父,略可道者七十二君,则知天下至公,非一姓独有……”
“今遣持节、银青光禄大夫、同平章事刘瞻等,奉皇帝宝绶,敬逊于位。”
“於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王其祗显大礼,享兹万国,以肃膺天命。”
“朕退居别宫,克终天年,永奉烝尝,以申诚敬。”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乌头门前,随着刘瞻将诏书内容诵读完毕,门外群臣纷纷仰视望向刘继隆,有的人希望他快些接诏,有的人则是希望他拒绝接诏。
面对众人注视,刘继隆却长叹一声,面朝群臣道:“诸公既以苍生为念,强孤承此大统,事出无奈,不得不受;然当告于天地二事。”
“其一,唐室宗庙,永享烝尝;其二奉陛下为唐王,子孙皆封郡王,世袭罔替。”
眼见刘继隆竟然说出要封李佾为唐王,且将其子嗣尽数封为郡王,世袭罔替时,李商隐等人不等豆卢瑑等人发作,率先躬身行礼。
李商隐更是走出,朝着刘继隆谏言道:
“圣人有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今上为苍生故,禅大位于殿下,殿下虽欲报德,然不可隳坏祖制;且册封唐王,恐启奸佞非分之念。”
“臣谨奏:宜封今上为陇西郡王,许用天子卤簿,食实封万户,世袭八世而降等。”
“诸皇子授县侯,世袭四世而降等;宣庙诸子封县伯,世袭三世而降等;余宗室与陛下近五服者,以县男、乡君授之。”
“如是则恩礼兼隆,典章不紊。”
经过两个多月的考虑,李商隐等人最终在刘继隆制定的基础上,敲定了对李佾本人及李唐宗室的待遇。
这待遇比刘继隆此前承诺李佾的还要好,尤其是那些与李佾近五服的宗室们,基本都捞得了个从五品的爵位。
尽管不能世袭罔替,可俸禄却是实打实的。
刘继隆这么做,不仅是李唐宗室不会怨恨他,便是朝中许多旧臣都会为他说话。
不过在豆卢瑑等人看来,刘继隆此举只是假仁假义,他就应该继续维持唐统,才能回报朝廷对他的恩德。
“臣代今上应下此事,还请陛下接诏……”
刘瞻改换称呼,称呼李佾为今上,改成刘继隆为陛下。
刘继隆见状,也恭敬走下台阶,双手从刘瞻手中接过了诏书。
如此,大唐国祚自此而终,新朝大汉则冉冉升起。
“臣刘继隆,奉诏!”
“万岁、万岁、万岁……”
群臣三称万岁,继而朝拜,刘继隆则颔首示意:“平身。”
眼见刘继隆示意,群臣纷纷平身,而刘继隆也继续吩咐道:
“敕户部、工部修葺上阳宫,待修葺过后,请陛下往上阳宫居住。”
“如今朕暂居汉王府,改汉王府为行宫,待上阳宫坐落后,方在乾元殿即位。”
“臣等遵旨……”
眼见刘继隆吩咐好了所有,群臣纷纷应下,而刘继隆也转身往曾经的汉王府,如今的行宫内走入其中。
“臣等谨退……”
见刘继隆离去,群臣纷纷拜送,直到他身影彻底消失才纷纷离开此处。
待到李商隐返回南衙,立马便下令在洛阳征募所有工匠、民夫,以最快的速度将城外的上阳宫修葺。
上阳宫为唐高宗李治所修建,因为宫殿在洛阳城外,故此还被许多大臣谏言,认为不应该把如此奢华的宫殿放在城外,以免百姓见到徒增悲伤。
不过群臣的劝谏显然没有作用,上阳宫不仅落地洛阳城外,还在几十年时间里成为李治、武则天、李隆基的居住之所。
若非安史之乱后由于兵灾而毁坏,如今说不定还依旧矗立在宫外。
正因如此,所谓上阳宫,留给李商隐等人的只有一个地基。
原本的上阳宫规模宏大,整整用时四年才修葺而成,如今留给李商隐等人的时间不多,因此工部只能缩小宫室,将上阳宫设为周长二里,内有宫殿十二座,院落二十四处,花苑亭台皆有的简易行宫。
饶是如此,造价亦不少于三十万贯,使得本就不富裕的国库雪上加霜。
不过即便如此,工部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在东畿之地开始募工。
与此同时,得知刘继隆受诏的李佾只觉得如释重负。
在了解刘继隆对他退位后的待遇后,他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相比较他,回到府内的刘继隆则是在用膳过后找到了封徽。
窗外天色渐暗,封徽带着几名侍女为他脱下衣服,为他洗漱干净后,才示意侍女们退下。
夫妻二人坐在床榻之上,其中封徽跪坐着,刘继隆则是枕在她腿上,闭目感受着封徽熟练为自己头部穴位按摩,不由得感叹道:
“二十四年功尘,如今总算是了却了此事。”
封徽闻言轻笑,手上力道加大几分,感叹道:“耶耶若还在,见到今日景象,恐怕会喜不自胜。”
“呵呵……”
刘继隆的笑声略带几分疲惫,随后又渐渐安静下来,直到半盏茶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即位只是开始,某要做的还有很多,打天下不容易,治天下也不容易。”
“如今天下百姓经过数十年的战乱,所想的无非就是太平,而太平过后,想的便是增添衣食屋舍,让日子过得更好。”
“某尚未入洛时便说过,若是能一统天下,必要以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如今便是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他虽没有睁开眼睛,但封徽能感受到他说着这些话时目光灼灼,令人忍不住敬仰。
“如今的天下,难道还算不上太平吗?”
封徽没有纠结前一句话,而是着重在后一句话来询问。
刘继隆闻言依旧闭目养神,可却轻微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
“某汉人虽控西域与中原,然辽东、三韩皆失,西南又有祐世隆这群南蛮在狺狺狂吠,尚不及强汉盛唐时。”
“再说岭南、黔中、湖南等处群蛮四起,必须移民实土,才能将这些地方牢牢把控在手中。”
“只是天下初定,不宜擅动刀兵,故此当先养百姓,再致太平。”
他将他需要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封徽听后双手略微迟钝,只因为他知道刘继隆为了让陇右重新繁荣,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
“若是如陛下所言,真的要将辽东与三韩,乃至岭西、湖南、黔中及南蛮的地方重新收回汉家,不知要迁徙多少百姓前往,耗费多少钱粮赋税?”
“确实会耗费不少。”刘继隆微微颔首表示认可,继而推测道:
“若是要控制辽东三韩,必须与渤海、新罗开战,还需要荡平奚人和契丹人。”
“先后起码要打四场大的战事,调动兵马不下二十万,而打下这些地方后,还需要迁徙最少五十万百姓才能掌握这些地方。”
“西南的南蛮,恐怕需要三代人不断努力,迁入数百万人口进入南蛮,遍布黔中、湘西、岭西及安南等地。”
“好在剑南、山南东、西两道有五百余万百姓,眼下便能先从黔中、湘西着手。”
“倒是岭南道想要迁入百姓,只能从湖南、江西等处迁徙,略微有些困难。”
“不过听闻此前江南战乱,不少百姓逃入福建,而福建可谓九山半水半分田,能耕种的土地不多,倒是可以将这些百姓迁往岭东和安南。”
这个时代的福建,由于沿海许多平原还没有冲刷出来,故此能耕种的土地并不多。
只要朝廷愿意出船出粮,迁徙福建百姓去安南与岭东的耗费虽然大,倒也不是不可能。
“殿下雄心不减,只是还希望体恤民力,莫要劳苦百姓。”
“自然……”
封徽素来支持刘继隆,但眼下也不得不劝说起了他,可见他的这些计划十分宏大。
迁徙数百万人,哪怕刘继隆口口声声说需要三代人来进行此事,但封徽还是担心刘继隆操之过急。
只是刘继隆有自己的主见和打算,单说眼下四十万人口正在不断迁入岭南来说,他需要做的就是把剑南道及山南道的那些世家豪强都解决,随后发配黔中。
黔中的情况,王建已经奏表了刘继隆,可以说被高骈经营的相当不错。
但从当地的汉口和土蛮比例来说,刘继隆想要迁徙人口进入黔中的难度,比数百年后的朱元璋还轻松数倍。
当地的苗瑶土蛮经过高骈的血腥镇压,死难者十数万计,许多河谷和平坝都被汉人移民占据。
后来鲁褥月裹挟黔北百姓南下黔南,虽说大部分百姓都逃往了黔北,但也有少数在黔南安居下来。
以王建奏表的黔中道人口,虽然尚未登籍造册完全,但汉口就至少三十七万,而苗瑶群蛮则在三四十万左右。
三十七万汉口,想要养活王建所部万余兵马并不困难,况且黔北许多州县几乎被鲁褥月搬空,因此可以迁入十余万百姓来充实这些地方。
以山南西道、剑南道和山南东道的世家豪强规模,只要牵连足够,迁入十几万人口并不算什么。
至于史书上的那点恶名,刘继隆根本就不在乎。
无非被骂几百年,等到几百年后的后人认识到土地的重要性时,自然会夸赞他。
更何况他还不至于像武帝那般,将天下折腾的人口逃亡隐匿过半。
想到此处,他轻轻拍了拍封徽的手:“早些休息吧。”
“是……”
在刘继隆示意下,夫妻二人很快便吹灭了烛火,安静休息了起来。
倒是在他们休息的同时,豆卢瑑与裴澈、张直方等二十余人齐聚豆卢瑑宅邸之中,每个人都脸色难看。
“工部的政令倒是不慢,不过区区两三个时辰,便已经开始招募工匠与民夫,开始在上阳宫勘察宫殿了。”
豆卢瑑侃侃而谈,阴鸷的扫视堂内众人,同时补充道:
“以工部的图纸来看,恐怕这规制不过王府大小的上阳宫,只需要两个多月便能匆匆完工,届时太宗基业便毁于某等手中了!”
他这话令不少人动容,毕竟太宗已经成为了大唐的精神象征,这种话无疑能激起更多人的愤慨。
“希真兄不妨开口,只要某等能做的,无有不允!”
“是极!”
“太宗基业,断不可毁在你我手中!”
群臣七嘴八舌的说着,豆卢瑑眼见效果达到,当即便沉声说道:
“刘继隆此举,倒也算是帮了某等大忙。”
“上阳宫在城外,只要某等动手,便能轻易带天子南下。”
“南边的事情,某也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能离开洛阳,便能重建大唐。”
在场众人,有才之士甚少,大多都是群不得志的臣子。
如今见豆卢瑑什么都安排好了,他们也不疑有他,纷纷颔首表示信任。
豆卢瑑见状,只是与众人说道:“某需要诸位联络诸位所联系到的那些有识之士,等待某贴发诸位宅中,便是某等动手之时!”
“眼下东畿兵马不过三万,其中两万分驻东畿各处,洛阳城内只有北衙六军及数千金吾卫。”
“只要诸位按照某帖中所做,定能重挽大唐声势!”
豆卢瑑说了许多,却根本没有涉及具体的内容,这让众人隐隐有些不安。
但众人倒也清楚,事以密成,眼下他们只需要蛰伏便是。
想到此处,众人刚刚放松心神,便见豆卢瑑拍了拍手。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数十名女子先后走入堂内,豆卢瑑则对众人安抚道:
“某众人齐聚于此,若是没有宴乐,定然遭刘继隆鹰犬怀疑,还请诸位莫要怪罪。”
世家聚宴这种事情自中唐以来十分常见,更别提豆卢瑑他们这不过区区二十几名官员的聚宴了。
豆卢瑑这番话说进众人心底,纷纷不再抗拒,自顾自与身旁女子推杯换盏,交头接耳,好不快活……
瞧着他们接受,豆卢瑑则是看向角落处的画师,画师见状开始提笔,将宴中众人尽数画在了画卷上。
只是口头应诺,豆卢瑑可不会这么放心,他必须留下证据才能裹挟众人,以此防止有人密告刘继隆。
想到此处,豆卢瑑脑中不由得想起了今日刘继隆在汉王府乌头门下接诏的景象,胸中怒气愈发高涨。
他侧目看向正在弹琵琶的两名女子,呼吸粗重:“汝二人,随老夫来。”
两名女子不敢反抗,只能抱着琵琶与豆卢瑑走向了角落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