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扫洛俱尽
第520章 扫洛俱尽 (第2/2页)李佾开口询问,前方张瑛却与赵英策马而来,在马背上对李佾作揖。
“殿下只是看了外面的情况,里面的宫殿还未仔细看过,请殿下移步。”
眼见是张瑛来劝,李佾虽然不愿意去,但还是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吾便去看看吧。”
他与众人步行往上阳宫走去,不过三百余步的距离,众人走的并不快,而城门处的守军不过寥寥十余人。
来到城门处,张瑛吩咐西门君遂与杨公庆带李佾好好看看上阳宫内的情况,随后与赵英留在了原地。
二人目光向高台下看去,这夯土堆砌夯实的高台下,数以千计的民夫正在平整殿前道路,似要修建出一处平整的广场。
在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中,张瑛与赵英却把手搭在了腰间的鄣刀刀柄上。
与此同时,数千民夫中也有不少人借助挑土、推车的工作离开了此地。
他们七拐八拐,最后在上阳宫西边熊耳山下见到了大批的农夫。
这些农夫的胖袄下鼓鼓囊囊,每个人都在二三十岁左右。
旁边不远处是耕牛与存放农具或用于休息的草庐,而农夫们则是在驱使耕牛翻地,目光却又不断张望,好像在等待什么。
眼见十余名民夫推车前来,他们便纷纷投来目光,而这十余名民夫则是来到了官道两旁其中之一的一处草庐中。
走入庐内,身穿甲胄的张直方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领头的民夫也连忙作揖道:
“陛下在上阳宫外下车,眼下步行走入宫内。”
“上阳宫内有五百兵卒,护送陛下前来的兵卒亦有五百之多,且甲胄精良。”
得知此事,张直方眉头微皱,但却并没有退缩,而是转身吩咐身穿甲胄的另一名将领:
“全军都套上胖袄,莫要让甲胄显露出来,紧跟陛下车驾,听到民市号角声后再动手。”
“是!”将领不假思索应下,很快便有人在官道两旁的各个草庐间奔走起来。
随着他们奔走结束,数百名袄下鼓鼓囊囊的人纷纷乘坐早已准备好的牛车往洛阳城赶去。
牛车上除了人坐的位置外,其余地方摆满了各类肉干和果脯来用于伪装。
数百人看似很多,可分散开来,再混入往洛阳赶去的百姓中,各自距离错开,看上去并不起眼。
在这数百人出发的同时,宣辉门外的民市之中的某处酒肆二楼,此刻也聚集了刚刚从城内走出的数十名相熟官员。
更换衣裳为布衣的豆卢瑑目光看向众人,继而说道:“陛下已经出城,眼下只需要等车驾返回,便可以在此动手了。”
“是否过于危险了?”同样身穿布衣的裴澈皱眉看向他,又隐晦看向窗外阴沉的天气。
“这里聚集宣辉门不过二百步,若是某等不能立马救下陛下,恐怕都会被留在此处。”
裴澈的话,也是众人所担忧的事情,毕竟他们都没想到豆卢瑑竟然会选择在如此靠近皇城的地方来劫持天子。
“事情成败在此一举,某已经安排好了后手,稍后洛阳城必然混乱。”
豆卢瑑信誓旦旦的说着,群臣不疑有他,只能安静等待了起来。
洛阳城外的民市没有城内坊市的那么多规矩,豆卢瑑他们躲藏的酒肆,实际上就是开在横街左右的酒肆。
稍后李佾的车驾肯定会经过此处,而他们便可由此处将李佾救出,走小路南下山南东道。
想到此处,众人纷纷紧张了起来,而他们脚下的酒肆一楼中,数十名食客虽然都在埋头吃饭,可动作却却很慢,目光始终盯着酒肆外面。
类似这样的酒肆,横街之上还有七八家,可情况大多与此处相差不大。
酒肆背后的院子内,更是蹲守着上百名身穿甲胄的健壮男丁,每个人都呼吸沉重,十分紧张。
明明是寒冬时节,可不少人额头还是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显然他们也知道今日之事九死一生,但他们已经收了家主的钱帛,那些钱帛足够他们的家人及儿孙数十年不愁吃喝,这便是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原因。
与此同时,上阳宫内的李佾巡视了上阳宫一圈,十分满意的走了出来。
见到张瑛、赵英时,他不免评价道:“虽不及紫薇城,但也不输于圆璧城和东城、西城了。”
“殿下满意便好,只是如今还请殿下换套衣裳,继续在上阳宫待一会。”
赵英恭敬行礼,李佾此刻哪怕反应再慢也发现不对劲了,不免惶恐看向张瑛。
张瑛虽然看不上李佾,甚至想把他处理个干净,但毕竟刘继隆吩咐过不能让李佾受伤,所以他只能冷静道:
“有贼人试图劫持殿下,谋臣皆是为了殿下安危考虑。”
“好!”听到张瑛这话,李佾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猜到了试图劫持自己的这群人,恐怕就是当初韦昭度背后的那群人。
想到此处,他顺从的带着两名妃子去更换了衣裳,而赵英也找来了三名身形与他们相当的人。
随着衣裳更换,赵英派兵百余人将李佾休息的宫殿给保护起来,并带着张瑛及伪装的那三人走出上阳宫。
在兵卒护卫下,三人成功走上大辂,在大辂内休息了起来。
“出发回宫!”
赵英调转马头,吩咐了四百余名马步兵后,便带着队伍往洛阳皇城的宣辉门走去。
远处混在百姓之中的张直方在见到“李佾”登上大辂,并在队伍保护下往皇城赶去后,顿时便带人加快了脚步。
洛阳城四周经过数年太平,涌入人口早已恢复到了二十万。
每日进出洛阳城的百姓足有上万,官道上动辄数百上千人,所以他们这几百人在散落开来后并不显眼。
至少在张直方看来,汉军没有理由会发现自己。
只是对于赵英来说,张直方等人的手段简直漏洞百出。
不用说他,便是张瑛都看出了这群人的踪迹,甚至忍不住嘲讽道:“一群土鸡瓦犬。”
“他们在宣辉门外的民市还有后手,小心为主。”
赵英提醒着张瑛,张瑛闻言也略微收敛了表情,二人沉默着率领数百汉军马步兵向数里外的民市走去。
不多时,四百余人的队伍便跨过民市的牌坊,从牌坊下穿过走入民市横街之中。
“来了!”
时刻观望的裴澈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汉军返回的身影,紧张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豆卢瑑。
豆卢瑑心中忐忑,但依旧强装镇定:“民市的横街长三百步,等陛下车驾来到酒肆面前,某便令人吹号动手。”
他的话引得了众人认可,而街上的无数百姓也在汉军到来后,纷纷退避到了街道两侧。
十丈宽的民市横街,在四百余马步兵与大辂的进入下,竟然变得有些狭窄。
他们速度不快,从牌坊到豆卢瑑他们埋伏的地方,不过百五十步距离,却走了整整半盏茶的时间。
在群臣紧张之时,城门处却传来了嘈杂声,紧接着城门忽然关上,而原本还在行进的汉军队伍也纷纷停了下来。
“吹号!!”
豆卢瑑攥紧布衣下摆,拔高声音忽然开口。
等待许久的家仆见状,顿时打开窗户,取出牛号角将其吹响。
“呜呜呜——”
“杀!!”
瞬息之间,数家酒肆与小巷中冲出许多套着胖袄的家仆,他们手持利器,头戴面具,从四面八方将四百马步兵包围起来,以此限制骑兵冲击。
“保护殿下!!”
“下马列阵!”
“跑啊——”
赵英与张瑛厉声开口,马步兵纷纷开始下马列阵。
这些家仆手持鄣刀与大棒,源源不断的从酒肆和街巷中冲上街来,街道上的百姓被惊吓四走,汉军则是结阵自保。
“杀!!”
“砰……”
长枪与大棒不断碰撞,鄣刀不断劈砍在汉军甲胄上,虽然不能破防,却也给汉军造成了些许失误。
这时,横街二楼的窗户纷纷打开,无数弓弩朝着汉军射去,豆卢瑑连忙叫嚷:“勿要伤到陛下!!”
汉军中作为阵脚兵后排援兵的跳荡手见状,纷纷持强攻对射二楼的那群刺客。
以汉军八步面射的本事,这些本就没有甲胄防护的刺客,不断被射死在二楼雅间之中。
“哔哔——”
刺耳的哨声响起,豆卢瑑脸色大变:“先救出陛下,勿要与他们纠缠!!”
在他的提醒下,刺客们渐渐朝着大辂逼近,而汉军就好像软脚虾一样,被他们轻松破开了阵脚。
“驾!!”
两名刺客冲上大辂,抖动缰绳便驾驶大辂在四周刺客的掩护下试图冲出重围。
只是四周汉军不断压来,他们最终只能放弃大辂,拉开车门将其中身穿常服的“李佾”拉了出去。
“护住陛下!!”
豆卢瑑眼看着身穿皇帝常服的身影出现,立马便在交代过后看向身后官员:“走!”
在他的吩咐下,众人纷纷走酒肆后面的小院离去,汉军则还在与留下断后的刺客交战。
百余名刺客掩护着他们走出民市,裴澈这才有时间追问道:“汉军为何关上了城门?!”
豆卢瑑闻言眼放精光:“看来国贼已经除去了!”
裴澈还未消化这则消息,便看着众人冲出了民市,也看到了被刺客们拥簇的那道身影。
“陛下!”
裴澈激动上前,却见那人模样二十四五,只是将胡须刮了个干净,表情惶恐失态,胯下甚至有水印,十分怯懦。
“汝是何人?!”
裴澈愣了片刻,追上来的豆卢瑑也反应了过来,大声质问此人身份。
“驾驾驾……”
在他们质问的同时,远处扬尘四起,马蹄声如闷雷般一阵阵压在众人心头。
数千精骑持着大汉旌旗前来,不多时便将宣辉门外的民市彻底包围。
豆卢瑑他们身旁的刺客纷纷列阵,但与数千精骑相比,宛若海中扁舟,弱小得难以察觉。
在他们的注视下,精骑中有人抖动缰绳走出,虽然距离数十步外,却依旧能看出此人外貌出众。
“羽林左军中郎将张延晖,奉陛下旨意,在此等待豆卢侍郎久矣!”
张延晖自报家门,还直接说出了豆卢瑑的姓名与官职,这令豆卢瑑等人脸色骤变。
“国贼刘继隆早就知道某要举义兵?!”
豆卢瑑脸色难看,他只觉得自己是个耍戏的货郎,而刘继隆便是那看戏的看客。
面对豆卢瑑这问题,张延晖轻笑道:“整个洛阳城,又有几人不知道汝等所想?”
“汝等还真以为,汝等拉拢的那群人,都想着与汝等一同作乱吧?”
“若非陛下未曾下旨,汝等首级早已高悬城门之下了!”
“不过眼下也不迟,汝等首级合该落入某手中,成就某之军功!”
张延晖话音落下,他便调转马头返回阵内,身影渐渐消失。
“呜呜呜——”
号角作响,数千精骑开始挺起手中长枪,抖动马缰开始催促军马前进。
在嗡隆隆的马蹄声下,不过二百余人的豆卢瑑等人纷纷拔出腰间用作装饰的佩剑》
“某计不成,乃天命也!”
“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朝,便是下了黄泉亦能向太宗臣表忠心,杀!!”
豆卢瑑等人自以为奋勇的喊杀起来,但当汉军的铁骑碾压而来时,他们便好似阻挡车辘的螳螂,连半点声响都未留下,便已经被扬尘吞没。
与此同时,带兵断后的张直方也看到了汉军铁骑将豆卢瑑等人讨平,并开始朝着民市靠近的情况。
此刻的民市,四面八方都是汉军精骑,千余刺客在这数千精骑的马蹄下显得尤为可笑。
缺少长枪军槊的他们,仅凭大棒根本就不是人数数倍于他们的精骑对手。
喊杀声不断在民市中响起,赵英、张瑛等人则是带着马步兵配合骑兵在这街巷中不断将所有刺客屠戮殆尽。
除了留下百余名活口,其余此刻纷纷化作尸体,以鲜血染红了宣辉门外的民市街道。
张延晖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十余辆鼓车。
只是这些鼓车上的军鼓纷纷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每辆车三根粗壮的柱子。
已经死去的豆卢瑑、裴澈、张直方、崔沆等数十名官员尸体,就这样被挂在柱子上,随着马车而在空中不断碰撞,滴落鲜血。
宣辉门在此时缓缓打开,张延晖则是带着这十余辆鼓车和数十名官员的尸体穿过宣辉门甬道,走入了皇城横街之中。
横街左右的衙门门口,此刻已经聚集起了数百名官吏。
宣辉门外民市与皇城诸司衙门距离不过里许,那声势浩大的喊杀声自然瞒不过他们。
虽然他们已经有了猜测,可是看到张延晖带着上千精骑进入皇城,还将那些挂着尸体的车子一辆辆停在各司衙门面前时,众多官吏还是忍不住的有些胆寒。
张延晖调转马头,对四周官吏拔高声音道:“叛臣豆卢瑑、张直方、裴澈、崔沆等四十九人率此刻袭击陇西郡王车驾,现已伏诛。”
“某奉陛下旨意,率兵抓捕与其勾结作乱之官吏,凡有违抗者,就地格杀!!”
他的声音才落下,不少官员便脸色更添三分惨白,可心里依旧抱有侥幸。
在他们的注视下,张延晖从马鞍的侧包中取出一本文册,所有精骑也纷纷翻身下马,做好了准备。
“左仆射李溥、员外郎李迢、嗣薛王李震、郎中张涉、太学博士王……”
“此为诬告!!某忠心陛下,怎会参与叛乱!”
“荒谬!某从未与豆卢贼子相会!”
“额啊……”
无数官员站在衙门前,面对张延晖颤指欲辩,不等他们开口便被蜂拥而至的羽林左军铁腕一扼,喉间咯咯。
此刻张延晖所念出的名字宛若索命名单,只要有人被点到,立马便有羽林左军的将士前来拿人。
他们浑然不顾这些官员的哀嚎喊冤之声,只是冷着脸将所有被点到的人尽数抓走。
若有人试图反抗,便有将士抢过笏板,猛击其面部致使其口吐鲜血,牙齿连带血肉脱落。
正因他们手段过于粗暴,故此每当他们从人群中抓走一人,四周官员的脸色便惨白半分。
哪怕是陇右及关西籍贯的官员,此刻也不敢大声喧嚣,纷纷低着头站在原地,只能用余光看着那群前番还在与自己交谈的官员被羽林左军生拉硬拽的带走。
代表身份的官袍被撕扯破烂,笏板被随意丢在地上,幞头与头冠散落一地。
他们不仅仅在外抓捕官吏,便是南衙之中正在当差的官员都被直接带走。
上千羽林左军的将士,两两一组将犯事官吏全部带走,最后甚至因为人手不足而调来了羽林右军。
这场闹剧从午后到黄昏,哪怕暮鼓作响,羽林左右两军的将士却依旧在皇城抓捕官吏。
城内的金吾卫,神武、龙武左右两军将士也随着天色渐暗而举起了火把,穿梭于各街坊之中。
便是洛阳城的暮鼓声,也压不住他们抓捕犯事官吏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