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老辈子这一块1
第475章 老辈子这一块1 (第2/2页)阿伯还病了。
本就瞎眼残弱的人,还没养到迟久十岁,就又因为被踹伤了腰而终日缠绵病榻。
迟久煮了药。
给阿伯喂下,他灰头土脸的出去,看见竹笼里活泼的雀。
谁都欺负他。
迟久认为自己本不该如此,他这样的自命不凡,是该当富贵人家小少爷的命。
偏偏只是个仆人。
麻雀蹦跳着,“iiUiiU”地叫,听得迟久气不打一处来。
他打不过那些小孩……
欺软怕硬。
迟久打开笼子,拿出麻雀,掐住脖颈。
“iiUiiU……”
叫声逐渐弱了,迟久双手颤抖,既恐惧又兴奋。
——像他杀死了那些嘴贱的东西。
迟久大口喘着气,直到手中的麻雀变得冰凉,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不能让爷爷发现。
迟久跑去小树林,挖了个坑,正要埋。
树叶摩擦声响起。
迟久跌坐在地,因自己做了坏事被发现心虚,狼狈地抬头——
对面是一个青衫少年。
坐在柳树上,玉色姝颜,碎发下的眸眼尾上扬。
浓雾般的瑞凤眼。
清贵端正,却又带着点狐狸似的慵懒。
“你在做什么?”
少年撑着下颚,坐在柳树上看他,玉白的手上有一枚青玉扳指。
是个富家子弟。
迟久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被吓得说不出话。
少年跳下树看向他身后。
抵着唇,轻笑一声,揉揉他的脑袋。
“一只雀儿而已,你怕什么?”
铁锈似的甜味窜进鼻腔,迟久的大脑瞬间停滞了。
——那是人血的腥味。
他常年照顾咳血的阿伯,他不会认错的。
他的惊惧太明显。
玉似的清贵少年点点他的额头,又笑了。
“藏着点。”
少年俯下身,在他耳畔,温润的威胁。
“乱说一个字,你和你的家人就都会没命。”
迟久咬着唇发不出声音。
直到少年觉得无趣,玉白的指弹了下他的额头,转身离开。
迟久才从浑身僵直的状态逃脱出来。
他还在发抖。
那股腥味没随着少年的离开散去,反而越发浓郁,迟久为了让自己不胡思乱想才过去看一眼。
却看见脸色青白,破腹抛肠的狰狞男尸。
啊——
迟久跌坐在地,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他踉跄着离开小树林。
回了家,阿伯摸着他冰凉颤抖的手,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
迟久先晕厥过去。
……
他一晕就是一周,高热反复,一周后才堪堪清醒。
望着天花板愣了两秒。
他惊坐起,握着阿伯的手,抖得更厉害。
他晕得不安稳。
梦里总是那具尸体,时而是人,时而是雀头人身的怪物。
要来索他的命。
阿伯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哄他。
“没事的,神鬼退散,老头子家的迟久会长命百岁。”
迟久依偎在阿伯怀中。
他总觉得自己很大,其实还不到十岁,是个需要家人的孩子。
阿伯的怀抱粗糙温暖。
迟久蜷起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兴许能做一个好梦。
那一夜有阿伯在。
迟久的确睡得安稳,含着指尖,做了个有钱父母来接他的好梦。
可第二天噩梦重演。
迟久过去提水,一侧身,在人群中看见熟悉的脸。
少年穿着青衫。
姝颜玉色,好看得似神仙,总一副笑意盈盈的温润模样。
迟久手里的水桶掉落。
管事的怒目,挥着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教训他。
少年及时拦下。
嗓音含笑,如春风和煦。
“一个小孩子。”
不似那天的威胁,少年捏捏他的脸,递给他一块糖。
“和小孩计较什么呢?”
管事的点头哈腰,只夸那少年心善,只有迟久僵硬着动不了。
少年一走,迟久立刻拽着管事问他是谁?
杀人犯怎么会来卿家?
管事连忙堵他的嘴,让他别乱说话。
“那可是卿秋大少爷,出了名的菩萨心肠,得亏你今天遇见了好人。”
好人吗?
迟久听管事的说,大少爷对他们这些家仆宽厚,逢年过节都会给家仆和街边的乞丐买礼物。
是个大好人。
幼时习书,长大经商,跟着母亲修佛。
心善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心善吗?
迟久想起那方小树林,少青年袖沾血,身后是青白尸体。
最开始的惊惧散去,迟久的心活络起来。
那可是大少爷。
迟久想,他或许能敲诈对方,用那个秘密换烧鸡和阿伯吃。
管事的说大少爷最讨厌欺骗。
迟久没听,哼着小曲,忙完了就又去找阿伯。
家里的药快煎完了。
阿伯不宽裕,苦恼接下来的药钱怎么凑。
迟久吃得摇头晃脑。
“没事的,我们很快就会有钱的。”
阿伯弹他脑袋,破锣锅似的笑着,说他净会做梦。
“快吃饭吧,药的事不用你操心。”
迟久不这么觉得。
他想着发财梦,一晚上都睡不好,第二天天一亮就要出发去小树林找那具尸体。
出了门就发现不对。
凌晨的卿家,灯笼一盏接一盏的点着,亮得宛若白昼。
迟久趴在墙根偷听。
好像是卿夫人的堂哥昨天来省亲,和卿夫人说了没几句话,就因意外爆发争吵。
卿家堂哥说要去找卿先生,结果却在半路失踪。
家仆们都在找人。
迟久不想浪费时间,偷偷溜进树林,却发现尸体消失不见。
钱去哪了?
迟久到处翻找,但尸体就像凭空消失,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留下。
迟久垂头丧气地回家。
路上,低着头的他在门前与青衫少年擦肩而过,迟久猛地转身去追。
虽然快跑断腿也没追到,但迟久确信那就是卿秋。
“阿伯。”
迟久嘟囔着:“那人来我们屋做什么?”
阿伯没回答。
他有腰伤,不吃药就会疼,但今天屋里没有煎药的味道。
“没药了吗阿伯?”
迟久打开柜子,里面端正地摆着三副药。
迟久想去把药煎了。
阿伯叫住他,说药可以等下再煎。
“你认得大少爷?”
迟久点头,很随意地道:“小树林里见过一面。”
他说完又要去煎药,阿伯不让,把他叫过来抱好。
苍老满是皱纹的手顺着他的背,阿伯难得疲惫地叹道:
“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