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莫笑探花名第三、春风先到少年旁
第四百一十四章 莫笑探花名第三、春风先到少年旁 (第2/2页)薛姨妈心怀大慰,这才打发奶嬷嬷抱了女儿退下。其后略略问过陈斯远科考事宜,又殷切叮嘱一番,眼见宝钗在一旁不住地往陈斯远身上瞟,薛姨妈心下别扭一阵儿,到底起身道:“远哥儿既来了,晌午便在此间用饭。我这会子乏了,曹氏,你扶着我往后头小憩一番。我的儿,你与远哥儿多说会子话儿。”
宝姐姐起身应下,与陈斯远一道儿目视薛姨妈、曹氏离去,旋即唬了脸儿欺神上前,抬了小拳头便捶:“让你打趣我!”
陈斯远嬉笑着擒了柔荑,道:“天地良心,那诗句是妹妹自个儿写的,我不过是扫两眼,怎地就成了我的错儿?”
宝姐姐横眼一瞥,见庭院中有丫鬟走动,赶忙扯了陈斯远往东梢间书房而去。入得内中,眼见窗台有花木阻隔视线,陈斯远一把便将宝姐姐揽在怀中。
一时间身形相贴、鼻息相触,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宝姐姐顿时绵软下来。
陈斯远轻轻摩挲其背脊,低声道:“妹妹可想我了?”
“嗯。”宝姐姐声如蚊蝇应下。
陈斯远便道:“妹妹再多捱一些时日,我已请了媒妁,不日便会登门。”
宝姐姐心下赧然,嗔怪道:“哪个急着出阁了?我还想着多留些时日陪着妈妈呢。”顿了顿,到底心下极为在意,她忍不住问道:“此番还是请了侯淑人?”
陈斯远笑着卖关子道:“这却不急着说,妹妹只管等着便是了。”
小情侣分隔许久,自有说不完的柔情蜜意。情到浓处,少不得拥娟接唇,彼此相狎。
待许久,宝姐姐到底遭受不住,执拗别过头去,又将衣襟中作怪的大手抽出,这才气喘吁吁道:“你,你莫要作怪,外头还有人呢。”
陈斯远只好罢手,又委屈巴巴儿的长叹了一声儿。宝姐姐起先不解,待往其腰下瞄了眼,顿时掩口乐不可支。
因生怕陈斯远又来作怪,宝姐姐忙端正坐了,一边厢整理着衣裳,一边厢绷着脸儿道:“你且好生坐着,咱们说会子话儿。”
陈斯远万般无奈应下,歪歪斜斜落座了。
宝姐姐心下思量一番,只觉近来与薛姨妈愈发疏远。一则薛姨妈好似有躲避之意,每每说些体己话儿,薛姨妈便要岔开话题;二则薛姨妈一颗心大半都在宝砚身上,连宝姐姐这等心性儿的都有些吃味。
两厢对照,那宝砚的身世不言自明。
只是这等丑事不好与旁人分说,宝姐姐便只挑着大观园中姊妹、来日殿试之事与陈斯远絮叨起来。
除去事涉黛玉,陈斯远肃容说了几句正经的,余下的话儿无不插科打诨,又趁着宝姐姐羞恼好生轻薄了一场。
二人嬉嬉闹闹,不觉便已日挂中天。莺儿叩门入内告知,二人方才惊觉时辰不早。
半晌摆了席面,薛姨妈、曹氏从后头过来,几人一并用宴,宝姐姐便再没私底下与陈斯远说些什么。
一餐用罢,陈斯远用过一盏茶,眼看时辰不早,这才起身告辞。
宝姐姐起身来送,临别依依,望眼欲穿,自不多提。
待送过陈斯远,薛姨妈与曹氏寻了宝钗,探寻二人私底下可有计较。宝姐姐面上羞红,支支吾吾半晌,到底吐了口,说是陈斯远业已寻了媒妁,不日便会登门。
曹氏笑着道喜,薛姨妈却早就知晓,当下也附和着打趣了宝钗一番。
本道那媒妁总要殿试过后才会登门,谁知转天辰时过半,母女两个正在厅中说着话儿,便有婆子飞奔入内,道:“太太、姑娘,荣昌郡主车驾到了门前,说是有一桩好事要说!”
荣昌郡主?
母女两个惊喜不已,因其身份贵重,忙寻了曹氏一并迎出仪门外。那荣昌郡主年逾四旬,生得富态安详,见了面便与薛姨妈亲亲热热说起话儿来。待进得仪门里,只瞥了一眼宝钗便颔首连连。
入内用过一盏茶,荣昌郡主说明来意,羞得宝姐姐赶忙避了出去。
约莫盘桓一顿饭光景,荣昌郡主告辞而去。宝姐姐忍着羞臊到得前头,曹氏见了面儿便道:“给小姑道喜了,方才郡主讨了小姑庚帖去,料想不日便有喜讯。”
宝钗喜不自胜,自行往西厢去绣嫁衣,暂不多说。
倏忽几日,转眼到得二十一日。
这日一早,陈斯远便往皇城而去。待汇聚了一众贡士,便有礼部官员引着入了皇城。
近三百人先行在奉先殿外等候,待文武百官齐聚,这才一并往殿中而去。到得内中,自有鸿胪寺官员安排众生排列。
忽有大太监唱喏,陈斯远赶忙垂首,略略抬眼往上观量,便见一大红衮冕的人物款步行来,旋即落座宝座之上。
净鞭一响,文武百官并一众考生山呼而拜,五拜三叩之后,圣上名谕,本科殿试题目为‘兹举河渠之要、经籍之储、选举之方、盐铁之利’。
非但是陈斯远,一众考生听罢,俱都暗自舒了口气。
今上励精图治,变法之心昭然天下!那寒门子弟,自是摩拳擦掌,只待以变法为进身之阶,来日大展拳脚;可那等有家有业的,天然就反对变法。若顺着上意,则忤逆家中亲长;若违了上意……区区一个同进士,只怕此生也难以步入朝堂。
还是这等题目好,仔细做了策论,不违圣上、亲长,可谓两厢便宜。
待礼部官员发下试题,众考生又叩首一遭,这才各自归位,开始答卷。
陈斯远一边厢研墨,一边厢思忖着策论思路,却不曾瞧见,燕平王悄然凑至御案侧,朝着其呶呶嘴,今上便将目光挪了过来。
扫量几眼,圣上低声笑着说了几句什么,燕平王惫懒着挠头不已,扭头朝着陈斯远撇撇嘴,这才退下。
这奉先殿中有巡绰官、监试官,自是不用圣上与文武百官作陪。
陈斯远研墨罢,心下已有了定计。当即提笔落墨,先行在草稿上写下《请求实开源策》。
河工陈斯远不懂,经籍涉及学派,陈斯远更不敢沾染。扬长避短,干脆放在用人与盐铁之上。
其开篇所言用人之要在去虚求实,不过是老生常谈。随后的除弊开源一说,倒是下足了功夫。
洋洋洒洒两千余言,提笔落墨一蹴而就,过后又删节一番,陈斯远这才舒了口气。
晌午时,自有光禄寺送了餐食。陈斯远只瞧了一眼,立时就倒了胃口。餐食不过是俩馒头一碗汤,陈斯远也就当初作乞儿时这般吃过。
不过见邻座人等俱都捏着鼻子下咽,陈斯远也不好特立独行,当下也囫囵咽下,随即仔细誊抄起来。
至申时,陆续有贡士起身交卷,陈斯远不早不晚,又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方才交卷。其后随大流往东角门而去,这才离了皇城。
这殿试都是连夜阅卷,明日便出结果,后日一早就要张榜。陈斯远拿得起放得下,想着左右都答完了,如今就看今上是否兑现诺言了。当下寻了自家车马,离了皇城直奔尤氏姊妹处而来。
闲言少叙,却说转过天来,朝会过后,圣上依例吩咐读卷。昨儿个夜里,封好的试卷便送去了东阁考官处分作一二三等。
这会子需要读卷的,自是一等的。
圣上每听过一卷,便问其人籍贯、年龄,或不置可否,或赞许颔首。待一等卷读完,圣上不见陈斯远之名,心下就有些不悦。
会试的试卷圣上又不是没瞧过,陈斯远功底扎实,破题巧妙,且其人有实干之才,又哪里是寻常腐儒可比的?怎地到了殿试,反倒没见其在一等卷中?
主持殿试的吕阁老眼见圣颜不悦,赶忙出列道:“圣上,一等卷业已读过,不知圣上可有定夺?”
圣上沉吟一番,说道:“不急。吕卿,朕听闻本次恩科杏榜最少者,年不过十七?”
吕阁老闻弦知雅意,忙道:“回圣上,顺天府考生陈斯远,其年不过十六,到五月里才满十七呢。额……圣上可要听一听陈斯远的策论?”
圣上笑道:“人才难得,那便听一听吧。”
吕阁老一把手,紧忙有考官在二等里翻找出陈斯远的策论来,铺展开抑扬顿挫诵了一通。
起初圣上还略略蹙眉,待听到后头不禁龙颜大悦!心道无怪陈斯远落在二等,这用人之要不过是老生常谈,只怕考官偷奸,只看了半数便将此卷落在了二等。
心下又想,陈斯远少年才俊,到底差了年岁。换做那等老成的,定要将后头的才干之作挪到前头,如此一来定列一等。转念又心下莞尔,心道正是如此才何干自个儿简拔,若是那等少年老成的不免太过油滑,说不得过些年习惯了蝇营狗苟,便与那些庸官儿一般无二了,哪里还有锐气?
待策论读罢,圣上口中连赞,又问:“不知陈斯远此人形貌如何?”
吕阁老哪里不知圣上这是要点探花?忙道:“此子丰神俊逸、卓尔不群,乃是一等一的品貌。”
圣上大喜,道:“如此,朕便点此子为今科探花。余下状元、榜眼者,朕才疏学浅,吕阁老与诸考官自行定夺便是。”
一应臣工齐声应诺。待恭送了皇帝,吕阁老与几名考官计较一番,列出状元、榜眼,又忙碌半日,方才将二甲、三甲列下。
翌日传胪大典。
陈斯远与本科其余二百七十五人,随文武百官齐列华盖殿前。
少一时鸣鞭三声、皇帝升座,传胪官手持金榜,铺展开来唱道:“一甲第一名赵镇!”
人群中便有一人颤步出列,向前三步跪拜下来。
“一甲第二名江琪源!”
又有一人阔步而出,跪拜状元之侧。
此时陈斯远心下怦怦乱跳,目光一直盯着那传胪官瞧。就听其朗声道:“一甲第三名陈斯远!”
陈斯远忽觉一股热血直涌天灵盖!强行压着躁动心绪,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列在状元右侧。
有官员提醒,三人齐声道:“臣陈斯远(赵镇、江琪源),恭谢圣恩!”
起身之际,陈斯远便见今上正笑吟吟抚须看将过来。陈斯远作感激之色,君臣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