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这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第340章 这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第1/2页)“不用慌。”
温禾从车厢内探出身子,拍了拍齐三的肩膀,语气平静。
这地界离长安城近,又是官道附近,极少有强盗马匪敢出没。
更何况他带着二十名玄甲卫,这般阵仗,就算真有不长眼的,也不敢贸然拦路。
周围的玄甲卫闻言,也都收敛了身上的肃杀之气,只是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
温禾从袖中掏出望远镜,对着前方的人影仔细看了看。
为首几人中,有个穿着灰布短打的身影格外熟悉,正是提前来打前站的阿冬。
“是阿冬,应该是他带着农庄的人来接我们了。”
温禾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玄甲卫吩咐道。
“去个人叫他过来,问问情况。”
一名玄甲卫应声催马上前,没多久,便领着阿冬和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人走了回来。
两人刚到马车旁,就立刻躬身行礼。
阿冬低着头,恭敬道:“奴婢见过小郎君。”
中年人则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小人冯大虎,拜见小郎君!”
温禾看着冯大虎,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具体在哪见过。
冯大虎见他目光迟疑,连忙笑着解释:“小郎君恕罪,小人是您农庄的管事,去年秋收时,小人曾带着庄户们往长安给您送过粮食,只是当时您事务繁忙,没能当面拜见。”
温禾这才恍然点头。
难怪觉得面熟,去年秋收时,农庄确实送过一批粮食,他当时忙着处理玻璃工坊的事,只让周福对接了,没见送粮的人。
“原来是冯管事,辛苦你了。”
他语气温和的说道。
冯大虎脸上的笑容更憨厚了,黢黑的面庞上满是局促:“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小郎君做事,是小人的福气,今日听说小郎君要带粮种来,小人便和阿冬带着庄户们来接您,也好早点把粮种种下去。”
这时,李承乾也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探出小脑袋打量着冯大虎,笑着对温禾说:“先生,这人看着挺老实的。”
温禾心里暗笑。
这小屁孩没见过多少人,就凭着面相判断好坏,也太单纯了。
冯大虎不认识李承乾,只当是温禾身边的贵家子弟,连忙又对着李承乾躬身行礼:“多谢贵人夸赞。”
温禾没再多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问道:“那些人都是农庄的庄户?”
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几十个人站在路边,大多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衫,脸色蜡黄,身形消瘦,不少人的脚上甚至没穿鞋,光着脚踩在还带着凉意的土路上,脚趾冻得通红。
温禾心里猛地一沉。
他之前听人说,唐朝底层百姓穷苦,有的人家甚至只有一件裤子、一双鞋,谁出门谁穿。
可他免了农庄庄户的佃租利息,本以为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些,却没想到依旧窘迫到这般地步。
农庄的庄户和葛家庄的村民不一样。
葛家庄的人是自由民,要么是府兵后代分得田地,要么是朝廷按人口授田,土地归自己所有。
而农庄的庄户,大多是之前卖身为奴的人,不仅没有土地所有权,连人身自由都握在他手里,生死荣辱全凭他一句话。
看着眼前这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人,温禾忽然有种荒诞感。
我居然成了黄世仁了。
冯大虎似乎没察觉到温禾的情绪变化,还在一旁解释:“回小郎君,都是农庄的庄户,他们听说您带了新粮种来,都想早点见识见识,也盼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能让家里人多吃几顿饱饭。”
温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触动,对着冯大虎和阿冬说:“别让大家站在路边了,天还凉,先带我们去农庄的仓库,把粮种卸下来。等安顿好,再跟你们说试种的事。”
“哎!好嘞!”
冯大虎连忙应下,转身对着庄户们喊了一声,人群立刻热闹起来,纷纷主动上前,想要帮着搬卸粮种。
庄户们扛着粮袋往农庄仓库走时,温禾特意招手让冯大虎留了下来。
他看着不远处光脚搬粮、衣衫单薄的农户,眉头紧紧蹙起,语气带着几分不解:“我记得去年就免了你们种子的借用利息,佃租也降到了十二取一,按说各家存粮该够了,怎么庄里人还过成这样?”
冯大虎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脸上满是感激的笑:“苦?不苦!小郎君您是不知道,以前咱们给别家地主种地,佃租要交一半,种子还要算高利,忙一年下来连糠都吃不饱。自从来了您的农庄,佃租少了,利息免了,去年交完税和租子,各家缸里都存了粮,元日时周管事还送了肉来,孩子们都吃撑了!”
他特意提高了声音,像是怕远处的农户听不见。果然,正在搬粮的庄户们听见这话,纷纷停下脚步附和。
“是啊小郎君!您是活菩萨啊!以前我家娃冬天只能裹破草席,今年有粮了,还能烧炭火取暖!”
“去年秋收后,我家存了两石麦,这要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要不是您免了种子利息,我今年都没钱给老婆子抓药!”
众人七嘴八舌的感激声里,温禾却没觉得轻松。
他算过账,十二取一的佃租加上免税后的余粮,足够农户们温饱有余,甚至能换些布匹改善衣着。
可眼前这些人,依旧穿着打补丁的旧衣,不少人光着脚,显然没把余粮换成生活用品。
“既然有存粮,怎么不拿去换些布匹?”
温禾指着一个农户露在破衣外的胳膊。
“如今虽入春了,早晚还是冷,总不能一直穿旧衣。”
冯大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讪讪地挠了挠头,像是有难言之隐。
一旁一个扛着粮袋的中年农户见了,放下袋子上前一步,憨厚地解释:“小郎君,不是我们不想换,是真饿怕了,以前闹灾荒,树皮都被啃光,多少人饿死在路上?如今存着粮,心里才踏实,就算再闹灾,也能多活几天。”
温禾看着他们,心中知道。
其实还有一些话他们没有说。
那就是之前他们根本存不下粮食来。
一年的收成,都不过吃半年的。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农户也跟着点头:“再说布价也不便宜,一匹粗布要两百文,够买半石粮了,我们舍不得,能凑活着穿,就不想浪费粮食。”
“可先生不是让工坊做了羊毛线吗?羊毛线便宜,怎么不用羊毛线做衣服?”
李承乾从马车旁走过来,疑惑地问。
他记得温禾说过,羊毛线比麻布便宜,还更暖和,本以为农户们都会用。
那农户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羊毛线是便宜,可不好买啊!我们这些庄户,一辈子没进过几次长安城,从这儿步行去城里,一来一回要大半天,路上还可能遇上兵卒盘查,就算到了城里,也找不到地方买,找到了也可能买不到了。”
温禾心里猛地一沉。
他一直忙着对付士族、筹备工坊,却忘了这些底层农户的困境。
他竟然有点“何不食肉糜”了。
他和李承乾出行,不是马车就是骑马。
从长安赶到葛家庄不过就一个时辰左右的事情。
但是这些庄户可没这么容易。
“这倒是我疏忽了。”温禾摸了摸下巴,心头满是自责。
先前他一门心思对付士族世家,盘算着朝堂上的博弈,却把农庄里这些最底层的农户抛在了脑后。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暗忖:‘我考虑的还是不周全啊,整天脑子里就想着对付那些人了,唉。’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还算体谅民间疾苦,免了佃租利息、降了佃租比例,就算得上是个“好官”。
可今日见了农户们光脚破衣的模样,他不禁自嘲。
原来自己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没什么两样。
冯大虎见温禾神色凝重,以为他是为农户的窘迫生气,连忙上前一步,局促地搓着手解释:“小郎君别往心里去,我们这样真挺好的,有粮吃,有地种,比以前……比以前的日子舒坦多了。”
他说后半句时特意压低了声音,眼神还警惕地扫了扫周围。
温禾心里清楚,这农庄以前是皇家产业,农户们曾是宫奴,有些关于旧主的话,他们不敢明说。
他没点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目光重新投向仓库的方向。
待庄户们把最后一袋粮种搬进仓库,温禾才转头问冯大虎:“农庄里平日里有人巡逻吗?尤其是仓库这边。”
“有的有的!”
冯大虎连忙点头。
“都是庄里的汉子轮班,夜里也会绕着仓库和田地走几圈。”
温禾想起刚才见到的农户。
个个面黄肌瘦,连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这样的身子骨,别说应对歹人,怕是连个偷粮食的小贼都拦不住。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上次羊毛工坊被烧的事他还心有余悸。
那时有百骑看守都能被人得手,若不是羊毛阻燃性强,损失只会更惨重。
如今仓库里堆的是关乎春耕的粮种,若是再遭人纵火,一多半粮种都会变成灰烬,到时候不仅试种计划泡汤,还没法向李世民交代。
沉吟片刻,温禾转头对身后的玄甲卫统领说:“留下十个人,守在仓库周围,日夜轮班,尤其要盯紧明火,不许任何人靠近仓库动火。”
统领连忙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冯大虎在一旁听得又惊又喜。
玄甲卫是陛下亲军,小郎君竟肯留下他们看守粮种,可见对农庄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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