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雪歌送武判官
第1章 白雪歌送武判官 (第2/2页)地火厅的琉璃穹顶渗着血光,岩浆在琉璃下缓慢翻涌。城主用碎玉剑挑开酒坛泥封时,剑尖沾着的雪粒坠入酒中,激得酒液腾起三尺青焰。
“记得冰窟里那坛酒么?”城主屈指弹在坛身,嗡鸣声惊醒了梁上栖着的寒鸦,“你说要温酒,结果用红莲真气把酒煮沸了。”
武判官摩挲着冰盏边缘的裂痕——这是去年雪崩时被冰碴划的。当时地动山摇,他们缩在冰缝里,靠这盏子接岩缝滴落的雪水。“那酒醒后你睡了三天。”他嘴角扬起,“说梦见赤龙盘柱。”
酒液入盏时凝成冰珠,又在触及盏底时骤然汽化。这是寒疆特有的“雪魄”,饮时要运功化开冰劲。三年前他们为取这坛酒,端了雪狼老巢。城主左臂那道疤,就是被狼王利齿划的。
“尝尝这个。”城主忽然从袖中抖出个玉盒。盒开时寒气四溢,露出十二枚冰晶似的丸子。“雪莲子,用你去年猎的那头白熊胆腌的。”
武判官捏起丸子对着地火细看,莲子内部有血丝游动。这是寒疆剧毒的“血冰魄”,却能解中原七种蛊毒。他仰头吞下时,城主的手指在石桌上敲出暗号——三长两短,意思是“席间有耳”。
双剑出鞘快过疾风。碎玉剑挑飞梁上黑影的瞬间,武判官的短刃已钉入地砖缝隙。惨叫声未起,城主袖中飞出的冰针已封住刺客咽喉。
“第七个。”城主甩去剑上血珠,血珠落地成冰,“这个扮的是运炭工。”他剑尖挑起刺客衣襟,露出内衬的银狼纹——雪鹞子的标记。
武判官拔出短刃时,刃尖带着抹幽蓝。他嗅了嗅,冷笑:“漠北的狼毒。”转身将毒血滴入酒坛,“正好给雪魄添味。”
两人举盏相碰,冰盏裂痕处渗出酒液,在石桌上汇成个“安”字。这是他们当年约定的暗号,若有一人倒下,另一人需护其亲族周全。
“此去长安八百里......”城主忽然以筷击盏,唱起《戍客行》。唱到“明月出天山”时,琉璃罩下的岩浆突然暴烈,映得他眼中血光浮动。
武判官和着节拍在桌上画符,指尖真气将酒液蒸成雾气。雾中显出塞外地图,某处山谷闪着红点——那是他们埋下盟书的位置。
歌声戛然而止。城主劈手斩碎雾图,碎玉剑插进石桌三寸:“明日出城走西麓,那里新开了条冰道。”他蘸着酒液画出路线,却在关键处故意错笔,“记得在第三个弯道弃车。”
子时的更鼓穿透地火厅。武判官看着桌边将尽的红烛,忽然将玉佩按在烛焰上。血玉遇热显出密文,正是雪鹞子在长安的暗桩名单。
“这份礼太重。”他作势要还。
城主按住他手腕,掌心红莲纹滚烫:“三年前你替我挡的那箭......”话被突然爆裂的岩浆打断,琉璃罩上爬满裂纹。
两人同时出掌抵住琉璃,真气激得袍袖鼓荡。当热浪退去时,石桌上酒液已凝成冰雕,正是寒疆城的微缩模样。城主屈指弹碎箭楼冰雕,楼中掉出颗金印——节度使大印。
“活着回来。”城主突然说,“寒疆的雪化时,地火厅要有人温酒。”
武判官收印入怀,金印边缘刻着行小字:“玉门关外无故人”。这是他们初见时的酒令,下一句该对“碎玉剑下尽仇雠”。但此刻谁都没说出口。
雪停了。
武判官站在马车前,掌心握着尚带余温的玉佩。城主递来最后一个酒囊:“过了黑风峡再喝。”说罢突然劈手夺过车夫马鞭,扬手甩出个鞭花——这是检查是否有人下毒。
马嘶声惊起寒鸦。武判官掀开车帘时,看见垫子上放着柄短剑。乌木剑鞘上刻着他的名字,正是昨夜城主用剑气在雪地上刻出的字形。剑柄暗格里有张薄绢,画着寒疆新城防图——墨迹未干。
车轮碾过冰面时,城主立在城头吹埙。埙声苍凉,惊碎了檐角冰棱。武判官握紧剑柄,听着埙曲最后一个颤音没入风雪。他知道,这是《阳关三叠》的变调——寒疆没有杨柳,唯有冰棱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