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鬼画师之泪
第四章:鬼画师之泪 (第1/2页)城西,那片早已废弃的烂尾楼。
夜风卷着尘土与腐叶,呜咽着穿过一栋栋水泥骨架,像无数孤魂在低语。这里是城市的脓疮,是被繁华遗忘的角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与绝望的死寂。
阿四跟在林默身后,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的碎石在嘲笑他的胆小。“掌柜的,咱们……咱们非得来这种鬼地方吗?这儿的风水,比公共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还冲。万一碰上点不干净的东西,是算工伤还是算见义勇为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衣领拉得更高,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无孔不入的阴冷。从殡仪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就没一处是妥帖的,尤其是胃,一直在翻江倒海,抗议着之前看到的惊悚画面。
“那张开锁符花了二十点阴德,你心疼不心疼?”林默的声音在空旷的楼宇间显得异常清晰。
“心疼啊!怎么不心疼!二十点阴德!够在阴间黑市上雇个纸人丫鬟端茶递水一个月了!咱们就为了去看一眼别人家的腰子……”阿四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想起了那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胃里又是一阵汹涌。
“那就闭嘴,走快点。”林默的语气不容置喙,“那二十点阴德,买的是一个答案。现在,我们去找答案的主人。”
黑猫Hei爷一马当先,它像一滴融入黑夜的墨,悄无声息地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它的身形优雅而矫健,每一次跳跃都精准地落在最稳固的砖石上,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如鬼火,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导航。
它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窜入一栋未完工的住宅楼。楼里没有电,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楼梯井里灌上来的、带着回响的风声。
“等……等等我,Hei爷!”阿四手脚并用地往里爬,手机的手电光束在布满涂鸦和蛛网的墙壁上疯狂晃动,照出无数狰狞的影子。
他们顺着布满灰尘的楼梯盘旋而上,最终在五楼停下。Hei爷蹲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尾巴尖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就是这里了。
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消毒水、颜料和某种奇异腥甜的气味,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林默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阿四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本该是三室一厅的毛坯房,此刻却变成了一个疯狂而绝望的画室。地上、墙上,到处都立着画架,挂着画布。一个昏暗的、接触不良的白炽灯泡悬在天花板中央,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诡异色块。
一个瘦削到脱形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最大的一幅画布前。
是程砚秋。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病号服,身体佝偻着,像一只被折断的虾米。他手里握着画笔,正用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在画布上涂抹着。他的动作急促而执拗,仿佛在与时间赛跑,要将生命中最后一点东西,全都倾注到这块白布之上。
“程砚秋。”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这房间里狂热的寂静。
画家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阿四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面孔,灰败的皮肤紧紧绷在颧骨上,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唯独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病态的、灼热的光。
他看到林默,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们从青松殡仪馆来。”林默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程砚秋脆弱的神经上,“你的肾,在地下冷库,T-325号冷藏柜里。泡得很好,很新鲜。”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程砚秋的天灵盖上。
“不……不……”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一个画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惊恐地摇头,眼神涣散,像是要否认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实,“不……不是的……院长说……院长说那是给我找的配型……是别人的……是捐赠的……”
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充满了自我欺骗的徒劳。
“捐赠?”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捐赠的肾脏,标签上会写着你的医保卡号吗?”
程砚秋彻底崩溃了。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双手抱着头,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呜咽。那不是哭声,而是一种生命被彻底掏空后的、绝望的悲鸣。
阿四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他想骂这个男人愚蠢,竟然相信这种鬼话。可看着他那副样子,又一个脏字都骂不出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聪明人,多的是被逼到绝路,只能抓住一根稻草就以为能活命的可怜虫。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颜料罐。那些罐子都不是正规的绘画颜料,而是些玻璃瓶、塑料盒,里面装着各种黏稠的液体。
其中一罐,颜色尤为古怪。那是一种暗沉的、近乎于黑的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油脂般的光泽。而且,那股奇异的腥甜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掌柜的,你来看这个……”阿四蹲下身,指着那个罐子,“这是什么颜料?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闻着……闻着这么冲鼻子。”
林默走过去,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微微一缩。
他伸出两根手指,沾了一点那黏稠的“颜料”,放在鼻尖下轻轻一嗅。
那不是颜料。
那是血。
是混杂了透析液、药物残渣和人体代谢废物的……血。
一直趴在林默肩膀上的Hei爷,此刻也探下头,它对着那罐血液,喉咙里发出了警告性的、充满厌恶的低吼。
“程砚秋。”林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蜷缩的男人,“这些画,都是用什么画的?”
程砚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画布,眼神里交织着痛苦、痴迷与无边的悲哀。
“是我的……是我的血……”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梦呓,“他们……他们每次给我做透析,都会抽走很多东西……我能感觉到……我的命,都顺着那根管子流走了……”
“我……我把那些透析后的废液……偷偷带回来……过滤……沉淀……”他指着那些罐子,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潮红,“它们……它们是我身体里最后剩下的东西了……它们还活着……还带着我的颜色……我的味道……”
“我用它们画画……只有这样……我才感觉自己还活着……你看……你看这些画……”他挣扎着,指向墙上那幅最大的作品。
那是一幅地狱变相图。画面上,无数扭曲的、无脸的人影,正被一台巨大而冰冷的机器吞噬。那台机器,赫然是一台透析机。整幅画的底色,就是那种暗沉的、令人作呕的血红色。每一笔,都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阿四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一个画家,用自己被抽走的生命,去描绘自己被吞噬的过程。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艺术吗?
“鬼画师……”阿四失神地吐出三个字,“他画的不是画,是自己的魂儿啊……”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警惕的Hei爷,突然从林默的肩膀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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