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血肉铺设的道路
第439章 血肉铺设的道路 (第1/2页)周卫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回家。
多么简单,又多么奢侈的两个字。
他想起了自己在金陵的家,想起了那个在战火中消失的未婚妻。
他想起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临死前,嘴里念叨的,也都是这两个字。
为了回家,他们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那……为了让更多的人回家,牺牲掉一些人,难道不也是一种必要的代价吗?
周卫国的心,在剧烈地挣扎着。理智和情感,像两头凶猛的野兽,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撕咬。
最终,理智,那冰冷的、属于军人的理智,占了上风。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的空洞和迷茫,已经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所取代。
他大步走到队伍前面,从一个目瞪口呆的传令兵手里,抢过那个铁皮喇叭。
“第二工程大队!第五工程大队!”
他的声音,通过喇叭的放大,变得嘶哑而又冷酷,在死寂的河滩上回荡。
“继续架桥!”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僧兵们,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卫国。
他们一直以为,这个总教官,和那个魔王军长是不一样的。
他虽然严厉,但至少,他还有人性。
可现在,连他,也变成了魔鬼。
一个年轻的僧兵,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绝望,他扔掉手里的斧头,跪在地上,对着周卫国,一边磕头一边哭喊:“总教官!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想死啊!我们真的不想死啊!”
他的哭喊,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所有人的绝望。
“不去了!要去你们自己去!”
“这是让我们去送死!我们不干了!”
“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起死!”
人群开始骚动,一些胆子大的,甚至握紧了手里的铁镐和斧头,眼中露出了凶光。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八万个被逼到绝境的人。
就在哗变一触即发的时刻。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开枪的,是周卫国。
他手中的毛瑟枪,枪口正对着那个带头哭喊的年轻僧兵的脚下,打出了一个深深的弹坑。
整个河滩,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周卫国。
周卫国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通过铁皮喇叭,吼出了他这辈子最违心,也最坚定的一句话。
“我再说一遍,这是命令!”
“违令者,杀无赦!”
说完,他将枪口,缓缓地,对准了那个跪在地上的年轻僧兵的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
那个年轻的僧兵,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裤裆里,一股骚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斧头,哭喊着,像个疯子一样,第一个冲向了那条死亡之河。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彻底崩溃了。
他们哭着,喊着,咒骂着,却又不得不迈开脚步,跟在他的身后,再一次走向那个用同伴的尸体堆砌起来的修罗场。
周卫国看着那群如同奔丧般的身影,缓缓地放下了枪。
他感觉自己的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知道,从他开出这一枪,吼出那句“杀无赦”开始,他灵魂里的某一部分,就已经永远地死去了。
他转过头,和远处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的朱豪,对视了一眼。
朱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甚至可以说是欣慰的笑容。
他冲着周卫国,竖起了大拇指。
周卫国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他不想再看到那张脸,那张让他感到恶心和战栗的脸。
第二次架桥,开始了。
没有了日军飞机的威胁,对岸零星的火力,在41军不计成本的炮火压制下,显得微不足道。
僧兵们,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麻木地,机械地,重复着砍树、捆扎、铺设的动作。
河水,不断地被新的尸体和鲜血染红。
但桥,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对岸延伸。
这一次,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在一千多具新的尸体沉入河底之后,一座摇摇晃晃,却足以通行兵马的浮桥,终于横跨在了皮尤河上。
当最后一个缺口被合上时,整个河滩,一片死寂。
没有欢呼,没有喜悦。
只有幸存者们,那一张张沾满了血污和泥土的、麻木不仁的脸。
朱豪扔掉望远镜,哈哈大笑起来。
“传我命令!”
“第四十一军,全军渡河!”
“目标,同古!给老子把戴安澜,从鬼子的包围圈里捞出来!”
他的笑声,在血色的黄昏中,显得格外刺耳。
浮桥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混杂着木头与绳索的摩擦声。
第四十一军的士兵们沉默而迅速地通过。
他们的胶鞋踩在沾着血污的桥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每个人都目不斜视,手中的半自动步枪握得死紧,枪身在黄昏的余晖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们是狼群,闻到了血腥,正奔赴猎场。
紧随其后的,是那群幸存的僧兵。
他们不再是人了,更像是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许多人身上还穿着被河水浸透的灰色短打,脸上、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和泥浆。
他们手里依旧提着斧头和铁镐,但眼神空洞,步伐机械,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麻木地向前挪动。
脚下的桥是他们用同伴的尸体铺就的,身边的河水里,还漂浮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
可他们不敢看,也不想看。
恐惧已经被榨干,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周卫国站在桥头,像一尊雕像。
他的军装笔挺,但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机械地指挥着部队渡河,声音嘶哑而平直,不带任何感情。
一个年轻的僧兵经过他身边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怀里抱着的几块干粮撒了一地。
他没有爬起来,只是趴在地上,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周卫国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去扶,手抬到一半,却又僵在了空中。
最终,是旁边一个川军老兵走过去,一脚踹在那僧兵的屁股上,骂骂咧咧地把他拎了起来:“哭你娘的丧!爬起来!想死在鬼子飞机底下嗦?”
僧兵被他拎起来,依旧浑身发抖。
老兵把地上的干粮捡起来,粗暴地塞回他怀里,又推了他一把:“跟上!别他妈的给老子们拖后腿!”
周卫国看着这一幕,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灵魂里那座名为“信念”的殿堂,已经塌了。
河对岸,朱豪已经在一片被炮火犁过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指挥部。
他悠闲地坐在一张从吉普车上拆下来的椅子里,阿昌叔正用一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那把德制毛瑟手枪。
“少爷,”阿昌叔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我们……我们死了好多人……那些和尚,死了起码有一两万……”
“嗯。”朱豪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一两万条命,换大军过河,这笔买卖,划算。”
阿昌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看着自家少爷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这还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个少爷吗?
“划算?”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周卫国走了过来,他的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军长,他们不是数字,是人。”
“哦?”朱豪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周卫国,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总教官,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指挥?”
“我不敢。”周卫国挺直了腰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只是想提醒军长,我们是龙国的军队,不是一群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土匪。”
“土匪?”朱豪笑了,他站起身,走到周卫国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卫国,你记住,历史是胜利者写的。等我们把鬼子赶出去了,史书上只会写第四十一军在皮尤河畔,浴血奋战,强渡天险,大破日寇。至于死了几个和尚,谁他妈在乎?”
他凑到周卫国耳边,压低了声音:“而且,你不觉得,这些秃驴被我这么一折腾,现在好用多了吗?”
周卫国浑身一震,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些已经渡过河,正在岸边重新集结的僧兵。
他们确实变了。
麻木的表情下,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凶悍。
他们不再交头接耳,不再哭天抢地。
军官一声令下,他们就沉默地执行,动作迟缓,却不再有任何反抗。
恐惧还在,但已经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压了下去。
朱豪走到那群僧兵面前。幸存的僧兵们看到他,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眼神里满是畏惧,像一群见到了屠夫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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