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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滹沱折将真定惶(上)

第十七章:滹沱折将真定惶(上) (第2/2页)

在他的面前,数名同样是穿着黑色劲装、脸上带着各式各样伤疤的汉子正围着另一堆篝火,大口地撕咬着手中的烤羊腿,大碗地喝着辛辣的马奶酒。他们便是魏通亲手训练出来的鬼影小队的核心成员。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曾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有被官府通缉了数十年的江洋大盗,有被名门正派清理门户的叛徒,更有一些是与魏通一样曾在军中犯下大错、被迫亡命天涯的百战老兵。他们不信鬼神,不信道义,他们唯一相信的便是自己手中那柄冰冷的、能带给他们财富与生存权力的刀。
  
  “头儿,”一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从左眼一直贯穿到嘴角的独眼壮汉,将口中那块尚未嚼烂的羊肉混着一口辛辣的马奶酒一同吞入腹中,而后用油腻的手抹了抹嘴,对着魏通瓮声瓮气地说道,“咱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等了快三天了。那南军的斥候,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只敢在大部队周围十里之内打转转,根本就不给咱们下手的机会。再这么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魏通擦拭着短刃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没有抬眼,只是用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沙哑的声音平静地说道:“蝎子捕食,靠的不是蛮力,是耐心。”
  
  他说罢,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由最柔软的羊皮纸所绘制的极为详细的地图。那地图之上不仅有山川河流,更有那些只有他们这些常年在黑暗中行走的斥候才能看懂的特殊标记。
  
  “姚先生早已算准了。耿炳文那只老乌龟,越是接近真定,便越是会放松警惕。他会在距离真定尚有最后一日路程的这个地方,”魏通伸出那只布满了厚茧的手,在地图之上一个名为“断魂坡”的狭长山谷之上轻轻一点,“派出他最后的也是最精锐的一支斥候队伍,去做最后的确认。而那里,便是我们为他们准备的最后的坟墓。”
  
  他说着,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阴影之下的平静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如同沙漠中毒蝎尾针般的绝对的杀机。
  
  而就在他们等待着那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猎杀之时。另一场无声的战争,也早已在通往真定府的各处必经的水源之地,悄然落下了它罪恶的帷幕。
  
  那位总是带着谦和微笑的“鬼手”杜先生的弟子们,早已将那些足以让一支大军都在不知不觉中丧失所有战斗力的无色无味的药粉,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那清澈的、甘甜的溪流之中。
  
  那药粉遇水即溶,无色,无味。它不会致命。它只会像一个最温柔的、最体贴的情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将你的四肢百骸都化作绕指的柔。
  
  一张由武力、由智谋、由毒药、由人心所共同编织而成的巨大而又无形的死亡之网,已然在滹沱河畔那片看似平静的广阔原野之上悄然张开。
  
  它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头庞大、强壮却又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的巨兽,自己一步一步地踏入那早已为它备好了的死亡的中心。
  
  夜深了。
  
  真定府外,南军那绵延了数十里的巨大营盘之中,早已是一片死寂。只有那数万堆在萧瑟的秋风中摇曳的微弱的篝火,如同一片坠落于凡间的破碎的星海,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散发着它最后的光与热。
  
  中军帅帐之内,长兴侯耿炳文终于在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之后疲惫地放下了手中那支早已批阅了无数道军令的狼毫笔。他揉了揉那早已因长久的忧虑而布满了血丝的酸涩的眼睛,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张巨大的舆图。
  
  图上,一名负责传递军情的参将刚刚用朱笔将代表着南军主力的红色旗帜又向前推进了三十里。如今,他们距离那座象征着“绝对安全”的真定坚城已然只剩下不到一日的路程。
  
  而那代表着燕军主力的黑色旗帜则依旧停留在他所收到的最新的“斥候军报”之中那个距离他尚有足足三百里之遥的遥远的位置。
  
  他那颗自出征以来便始终高高悬着的苍老的心,终于在这一刻稍稍地放下了些许。
  
  或许,是自己太过多虑了。
  
  或许,那燕王朱棣,真的已在那连番的打击之下彻底地丧失了他所有的锐气与胆魄。
  
  他这么想着,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站起身,走到帐门之前,掀开了那厚重的足以抵御塞外风雪的牛皮门帘。
  
  一股冰冷的、带着几分水汽的秋夜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他那颗因连日的操劳而显得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微微一清。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无边的漆黑的夜空。
  
  夜空之上,既无星也无月,唯有厚重浓重的铅云,仿佛化不开一般,低低地压着,似乎随时都会从天上坠落下来,将这片大地以及大地上所有卑微脆弱的生命一同彻底碾碎。
  
  不知为何,一股没来由的心悸毫无征兆地从他那颗本已平静的苍老心底悄然升起。他甩了甩头,自嘲地一笑,心想或许自己真的老了。于是,他缓缓转过身,走回那温暖安全的帅帐之内,疲惫地吹熄了案上那盏已然燃烧了一夜的明亮油灯。
  
  然而,他没有看到,就在他吹熄烛火的那一刹那,在他认为最安全、最不可能有任何危险的东方,那道遥远漆黑的地平线之上,一点、两点、三点……成百、上千乃至上万点微弱的惨白色火光悄然浮现,如同从地狱中悄然苏醒的鬼火,充满了冰冷的死亡气息。它们正缓缓靠近,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血色盛宴,其最后也是最残酷的帷幕,终于在这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缓缓拉开。
  
  当天边那道象征着白昼与黑夜最终界限的、脆弱而又凄美的鱼肚白,终于挣扎着,从那片压抑了整整一夜的、厚重得如同凝固了的墨汁般的铅云之中,撕开一道微弱的缝隙之时,一场早已在无数次沙盘推演与冰冷算计之中被注定了结局的、单方面的血腥盛宴,其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帷幕,终于在滹沱河畔那片尚自沉浸在黎明前最深沉的死寂之中的广阔原野之上,被一只来自于北方的、充满了无尽野心与冰冷杀意的铁腕,轰然拉开。那并非是一声石破天惊的战鼓雷鸣,也不是一道响彻云霄的冲锋号角,而是源自于大地本身最深沉的、仿佛是来自于九幽地府的无数怨魂在同时发出痛苦**般的、低沉而又连绵不绝的剧烈震颤。
  
  南军那座绵延了数十里、在昨夜的寂静之中还显得有几分威严与秩序的巨大营盘,此刻,就如同一个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之上彻底迷失了方向的巨大沙盘,其内部,早已是一片混乱与惊慌。那些尚自沉浸在睡梦之中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仿佛是整片大地都在为之颤抖的恐怖律动,从那冰冷的地面之上活活地惊醒;而那些早已起身,正围着一堆堆燃烧着潮湿柴草的篝火,准备着简单早饭的伙夫与兵卒,则更是惊骇地看到,自己手中那碗盛着滚烫米汤的陶碗,竟不受控制地剧烈晃动,那清澈的米汤在碗中漾起一圈圈充满了恐惧的涟-漪,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要到来的、无法抗拒的灭顶之灾。然而,就在他们尚未来得及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变之中,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之时,一股,不,是成千上万股,由无数只沉重的铁蹄,在同一时刻,重重地踏在坚硬的、冰冷的、混杂着秋霜与尘土的北方大地之上所汇聚成的、足以让山河都为之变色的黑色钢铁海啸,已然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吞噬的毁灭之势,从他们防御体系最为薄弱、也最意想不到的侧翼,狠狠地,冲入了那座,尚未完全建立起有效防御工事的,巨大营盘!
  
  “敌袭——!!!”
  
  凄厉的、变了调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的嘶吼声,终于从营盘的边缘之处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却又在短短的数息之间,便被那更加狂暴的、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与那如同无数冤魂在同时咆哮的冲天杀声轻易地淹没、撕碎,最终化为乌有。
  
  燕王朱棣没有像一个寻常的统帅那般安坐于中军、遥控指挥。他竟是亲自换上了那身曾陪伴着他,在漠北那片广袤的、充满了死亡与荣耀的沙场之上,杀得那些不可一世的蒙古黄金家族的后裔们闻风丧胆的通体漆黑的“百炼破甲”重铠!他手中紧握着一杆长达丈八,枪头之上尚残留着早已干涸了的、不知是属于哪个蒙古万户长的暗红色血迹的浑铁长槊!他如同一尊从那充满了金戈铁马与血火硝烟的远古战场之上重新苏醒过来的不败战神,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入了那早已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的南军营盘!他身后那面绣着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无尽霸气的“燕”字的黑色王旗,在黎明前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朔风之中被吹得猎猎作响,如同一只张开了死亡翅膀的黑色巨兽,为身后那三万名同样是身披重铠、眼中燃烧着对战争与胜利的无限渴望的北方铁骑指引着那条通往杀戮与荣耀的唯一的道路!
  
  朱棣的眼中没有了半分的疯癫,更没有了半分的犹豫。只有那种将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抛弃之后所剩下的纯粹的、冰冷的、为了生存与胜利而存在的绝对的杀意!他看着眼前那些尚自惊慌失措,甚至连兵刃都未曾拿稳的南军士兵,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于残忍的狞笑!他手中的浑铁长槊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充满了力量与死亡之美的黑色的闪电!
  
  “嗤啦——!”
  
  一声仿佛是撕裂了上好绸缎般的刺耳的声响。当先三名试图结成一个简易防御阵型的南军刀盾手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容,便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仿佛是来自于山岳崩塌般的恐怖巨力从那道黑色的闪电之上传来!他们手中那由坚韧的牛皮与厚重的铁木所制成的巨大盾牌,在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之下竟如同一张脆弱的纸般被轻易地从中撕裂!而他们那尚显年轻的、充满了对未来无限憧憬的身体,也在那摧枯拉朽般的巨力之下,连同他们身上那崭新的铠甲一同被活活地挑飞到了半空之中,带起了一股冲天的血泉!
  
  “燕王在此!降者不杀!”
  
  朱棣那充满了无上威严与霸道的怒吼如同一道平地而起的惊雷在整个混乱的战场之上轰然炸响!他身后的数万铁骑也随之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应和!那股由数万名早已习惯了在沙场之上用胜利来证明自己价值的百战精锐所汇聚成的冲天的铁血杀气如同一座正在缓慢移动的无形的巨大山岳,重重地碾压向战场之上每一个尚存着一丝抵抗意志的南军士兵的心头!
  
  而就在朱棣亲自率领的正面主力如同一柄烧红了的烙铁轻易地便将南军那脆弱的侧翼防线彻底烫穿,并向着其心脏地带疯狂地切割而去之时,另一股更为狂暴、也更为不讲道理的毁灭性的力量已然如同一柄由最坚固的花岗岩所打磨而成的巨大攻城锤,带着一种足以将城墙都从中撞断的恐怖气势悍然撞向了那座本该是戒备最为森严、也最不可能被轻易攻破的耿炳文的中军大帐!
  
  这支仅有八百人的队伍,他们的身上没有穿着燕军制式的铠甲,而是穿着一种由整张巨大的黑熊皮所制成的、充满了原始与蛮荒气息的粗犷坎肩。他们的手中也没有任何制式的兵刃,他们的武器便是他们自己那早已被千锤百炼的、如同钢铁浇筑般的强悍的肉体!他们的眼中没有军人的纪律与服从,只有那种早已被姚广孝用各种秘药与精神蛊惑所激发的对杀戮与毁灭的极致的、疯狂的渴望!
  
  而为首一人更是如同一头从那充满了无尽风沙与弱肉强食的广袤的蒙古高原之上走来的远古凶兽!他便是那个天生神力、曾以一人之力在漠北的战场之上徒手撕裂了三头奔狼的“蒙古力王”铁木真格!他没有骑马,他那双比寻常人的腰身还要粗壮的巨大脚掌重重地踏在坚硬的、冰冷的地面之上,每一步落下都在那地面之上留下一个半寸多深的清晰的脚印!他那魁梧得如同移动的小山般的巨大身躯在南军那早已是惊弓之鸟的亲兵卫队之中横冲直撞,竟是无人能挡其一合之威!
  
  一名负责守护中军大帐的南军千户见状大骇!他知道,一旦让这头人形巨兽冲入中军,那么整个南军的指挥体系便将在瞬间彻底瘫痪!他怒吼一声,将手中的那柄由朝廷御赐的削铁如泥的宝刀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雪亮的刀网,迎着那狂冲而来的铁木真格当头罩下!他自信,自己这一刀即便是一头真正的巨熊也能将其一刀两断!
  
  然而,铁木真格看着那迎面而来的致命的刀网,那双细长的、总是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竟是连半分的躲闪之意都未曾有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在看到猎物做出徒劳挣扎时才会有的残忍的狞笑!
  
  “吼——!!!”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草原的狂野与蛮荒气息的狂暴的咆哮!他竟是不闪不避,任由那锋利的、足以开碑裂石的刀锋重重地砍在自己那早已被无数次的战斗与特殊的药水磨砺得比城墙还要坚硬的宽阔的胸膛之上!
  
  “叮——!”
  
  一声仿佛是砍在了最坚硬的花岗岩之上的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那名南军千户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的反震之力从那刀身之上传来,震得他虎口迸裂,气血翻涌!他手中的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刀竟只是在对方那古铜色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而就在他因这难以置信的一幕而心神巨震、门户大开的那一刹那,铁木真格那蒲扇般的巨大的铁掌已然带着一股足以将空气都彻底压爆的恐怖气势后发先至,重重地印在了他那早已因惊骇而变得毫无防备的天灵盖之上!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如同是一只熟透了的巨大西瓜被一柄攻城的巨锤给活活地砸得四分五裂的声音。
  
  那名南军千户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难以置信的惊骇之中。他眼中的神采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亮。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他那颗大好的、充满了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头颅便已然如同一个破碎的鸡蛋般,红的、白的四散飞溅。
  
  主将阵亡!
  
  剩余的南军亲兵卫队见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提不起半分的抵抗意志。他们怪叫着,扔下手中的兵刃,便要四散奔逃。
  
  而铁木真格则已然如同一头真正的攻城锤,带着他身后那同样是悍不畏死的八百死士重重地撞开了那座象征着南军最高指挥中枢的巨大帅帐!
  
  中军帐内,长兴侯耿炳文在听到帐外那第一声凄厉的警报响起之时便已然从那张尚带着一丝余温的行军床榻之上一跃而起!他那颗早已因无数次的沙场征伐而变得无比警惕的苍老的心在瞬间便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那头北方饿狼的狡猾与疯狂!
  
  他以一种与他那苍老的年纪截然不符的迅捷的速度抓起了挂在一旁兵器架之上那柄陪伴了他征战半生、也曾为他饮饱了无数敌人鲜血的冰冷的佩剑!他正欲冲出帐外去亲自组织那早已陷入一片混乱的抵抗!
  
  然而,已经太晚了。
  
  帐帘被一股狂暴的、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外部轰然撕裂!
  
  一道魁梧得如同魔神般的巨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耿炳文看着眼前这头双眼血红、浑身散发着野兽般气息的人形巨兽,他那双浑浊的苍老的眼睛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绝望”的冰冷神色。
  
  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他不是败给了燕军的兵威,而是败给了金陵城里那些人的傲慢与愚蠢,也败给了他自己心中那份早已不合时宜的可笑的谨慎与迟疑。
  
  整个南军的指挥体系在这一刻随着主帅中军的彻底陷落而彻底瘫痪。而那早已在昨夜饮用了被“鬼手”杜先生悄然下入微量“三日疲”的河水的数万南军士兵,此刻也终于感觉到了那股早已潜伏在他们体内、来自骨髓深处的酸软无力之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他们只觉得手中本是轻盈的刀剑突然变得有千斤之重,本是矫健的双腿也仿佛被灌满了铅,每移动一步都需耗费巨大的气力。
  
  军心、士气、指挥、体力……当所有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都在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被燕军用一种近乎于艺术的完美方式彻底剥夺、摧毁之后,接下来的已不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砍瓜切菜般的血腥屠杀。
  
  整个滹沱河畔那片在黎明前本该是宁静美丽的广阔原野,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便彻底化作了一座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充满了绝望哀嚎与不甘悲鸣的巨大人间炼狱。那奔流不息的清澈滹沱河水也被那源源不绝从战场之上汇流而下的滚烫鲜血彻底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仿佛是这片古老大地在为即将要到来的持续数年的血腥乱世流下的第一滴也是最深沉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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