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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灰烬枢机

第十四章 灰烬枢机 (第1/2页)

蓝湾苑地下三层的医疗隔离区,寂静像凝固的油脂。惨白的无影灯光流淌在冰冷的合金墙壁和地面上,将一切染上一种非人的洁净感。空气净化系统低沉地嗡鸣,孜孜不倦地过滤着每一丝可能存在的生物污染因子,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顽固地盘踞,与一丝若有若无、源自裴凡生不久前呕出的那口鲜血的淡淡铁锈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失败与死亡的气息。
  
  裴凡生在一片无梦的混沌中漂浮了很久,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碎片。最终,将他拉回现实的不是光亮,而是胸腔深处一阵撕裂般的锐痛和咽喉里火烧火燎的干渴。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肋骨处的剧痛让他瞬间蜷缩起来,眼前一片昏花。
  
  “呃……”
  
  压抑的**从干裂的嘴唇间溢出。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网膜被刺目的白光灼伤,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头顶惨白的天花板和旁边闪烁着稳定绿光的心电监护仪。冰冷的输液管贴着手臂内侧的皮肤,将某种维持生命的液体缓慢注入他枯竭的血管。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酸涩的抗议。他尝试挪动手指,细微的神经信号传导都带来一阵虚弱的眩晕。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砸碎的镜子,带着锋利的边缘呼啸而来:森林洼地里散落的暗紫晶簇碎片、王飞翔狂暴的咆哮、通讯中断的刺耳尖啸、“山猫”那声凄厉到灵魂深处的惨叫、以及“旧食被带走了”这五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他最后的精神壁垒,引爆了那口染红苔藓的鲜血……
  
  耻辱。巨大的、深入骨髓的耻辱感瞬间淹没了虚弱的躯体。蜀中EDC倾覆,战友牺牲,守护的终极噩梦被夺走,而他,作为核心的智囊,在那一刻竟然脆弱到吐血昏厥。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裴凡生艰难地转动眼珠。在医疗舱斜对面冰冷的合金墙壁下,一把简陋的金属折叠椅上,王飞翔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泥污、肩甲处撕裂出一道狰狞豁口的黑色作战服,头微微后仰靠着冰冷的墙壁,双眼紧闭,眉头即使在睡眠中也紧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重压。他的一条腿曲起踩在椅子的横档上,另一条腿随意地伸着,脚下散落着几个被捏扁的能量棒包装袋。最显眼的是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骨节粗大,布满细小的伤痕和洗不净的硝烟痕迹,此刻却虚握着,指间还夹着一个未打开的军用压缩饼干,姿态松弛,却又透着一种随时能暴起的张力。他的呼吸沉缓,胸膛规律地起伏,但每一次吸气都似乎带着胸腔深处压抑的闷响,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巢穴中休憩。
  
  阳光?裴凡生迟钝地意识到,透过医疗舱上方窄小的、经过特殊滤光的观察窗,几缕惨淡灰白的光线勉强透了进来,斜斜地投在王飞翔满是疲惫和风尘的脸上。外面应该是白天了。距离那场森林里的灾难,过去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裴凡生微微动了动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细微的动静足以惊醒浅眠的王飞翔。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瞬间恢复鹰隼般的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精准地锁定在医疗舱内裴凡生脸上。看到裴凡生已经苏醒,正看着他,王飞翔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但眼神深处的沉重没有丝毫减轻。
  
  “醒了?”王飞翔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金属。他放下腿,站起身,动作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略显僵硬。他走到医疗舱边,拿起旁边恒温柜里一瓶未开封的电解质水,拧开盖子,动作自然地递到裴凡生唇边,另一只手稳稳托住裴凡生的后颈,帮助他微微抬起上半身。“慢点。”
  
  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涸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裴凡生小口吞咽着,目光却紧紧锁住王飞翔:“多久了?”
  
  “一天一夜。”王飞翔言简意赅,收回水瓶,“‘医匠’说你是急怒攻心,加上透支过度,心神受创,需要静养。暂时死不了。”他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裴凡生能听出那平静之下被强行压制的关切。“感觉怎么样?”
  
  裴凡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更关心那场灾难的余波。他试图调取医疗舱配备的基础信息终端。
  
  “别动。”王飞翔伸手按住他的手臂,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医匠’给你注射了强效神经稳定剂和深度营养剂,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看那些糟心的东西。”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着裴凡生,“‘铁幕’没了,旧食被抢了,分部的人……基本都没了。这是事实。”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砸在裴凡生心上。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强迫自己冷静。“总部…知道了?”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恢复了惯有的冷静质感。
  
  王飞翔脸上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眼神瞬间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一旁的医疗控制台前,快速操作了几下,调出一个加密光屏,转向裴凡生。
  
  屏幕上是一份格式标准的文件,标题是《EDC总部致蜀中临时最高执行官“磐石”及全体同仁的慰问函》。措辞官方、冰冷、带着模板化的距离感:
  
  “惊悉蜀中分部遭遇重大变故,EDC-079‘旧食’收容失效及设施严重损毁,人员伤亡惨重。总部‘磐岩’委员会对此表示最沉痛的哀悼和最深切的慰问。蜀中同仁为守护人类文明基石所作出的巨大牺牲与英勇斗争,将被永远铭记于EDC史册……”
  
  后面是大段关于“稳定局面”、“重建架构”、“总部高度重视”、“全球资源统筹”的套话,以及最后那句如同讽刺般重复的:“在此艰难时刻,望‘磐石’及蜀中同仁节哀顺变,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坚守岗位,为维护地区稳定和EDC使命不懈奋斗。请相信,总部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落款是冰冷的电子签章:“EDC联合总部–磐岩委员会”。
  
  裴凡生逐字逐句地看着,镜片后的眼神如同结冰的湖面,平静得可怕。那份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火。这份所谓的“慰问函”,字里行间透出的不是哀悼,而是切割。是对二十三条人命的冷漠,是对丢失“旧食”这一灾难性后果的轻描淡写,更是对蜀中剩余人员赤裸裸的维稳要求。那重复的“深切哀悼”和“最坚强的后盾”,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虚伪和刺耳。
  
  “坚强的后盾?”裴凡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冰冷的嘲讽,“就是送来这一纸空文,然后告诉我们,‘节哀顺变’,‘继续坚守’?”
  
  王飞翔一拳狠狠砸在医疗舱坚固的合金外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舱体都震动了一下。他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跳,那压抑的狂怒几乎要冲破钢铁的意志。“该s的官僚!去他妈的节哀顺变!老周、吴大伟、陈小曼……他们不是纸上的名字!是被活生生撕碎、被抢走的怪物当垃圾一样丢掉的!二十三条命!二十三条命啊!”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现在轻飘飘一句‘哀悼’、‘慰问’就完了?还他妈要我们‘化悲痛为力量’?力量呢?!总部的力量在哪里?雷霆手段呢?!报复性的调查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纸他妈的狗屁空话!还有那120个‘巴山连’的‘监工’!”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头被铁链锁住的困兽,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无边的悲凉。“他们根本不在乎蜀中!不在乎死了多少人!他们只在乎盖子捂没捂住!在乎我们这块‘磐石’还能不能堵住这个火山口,别让熔岩流出去脏了他们那身官袍!我们……我们和那些死了的兄弟,在他们眼里,都他妈的是耗材!是可以牺牲的堵漏泥巴!”
  
  裴凡生静静地听着王飞翔的咆哮,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愤怒,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他的灵魂上。他比王飞翔更早洞悉了总部的本质。在那份冷漠的慰问函背后,他看到的是一幅更庞大、更黑暗的图景。
  
  “飞翔,”裴凡生的声音异常冷静,像手术刀切割开沸腾的情绪,“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总部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认知中的那个总部了。”
  
  王飞翔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裴凡生。
  
  裴凡生示意他调取加密数据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提交DL-447点异常震源报告后总部的反馈吗?还有后来请求资源调查‘幽灵震源’被驳回的理由?”他一边说,一边在医疗舱的内置终端上快速操作,调出两份文件的存档。文件上醒目的“C级(非优先响应)”和“资源受限,建议暂缓”的批复刺眼无比。
  
  “再看看这份。”裴凡生又调出一份文件,那是灾难前他提交的关于蜀中分部重建初期资源需求的紧急申请,被总部以“全球浸染事件频发,资源分配需统筹协调”为由大幅削减。“还有这次,‘旧食’被夺,如此重大的事件,总部所谓的支援是什么?一个连的常规战术支援部队‘巴山连’,一份基础重建设备包,一点杯水车薪的应急资金。所有深入调查和追回行动的主导权,直接被收归‘磐岩’总部,我们只剩下配合的份儿。”
  
  裴凡生的手指划过冰冷的光屏,镜片反射着屏幕幽蓝的光,眼神锐利如冰锥。“这不是偶然,也不是简单的效率低下。这是决策层的根本性转向。我们之前遇到的阻力,不是来自技术层面的质疑,而是来自政治立场的冲突。”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医疗系统深处一个隐藏极深的加密分区,权限验证通过后,一份尘封已久、标记着【最高机密/TAO遗产】的档案被展开。
  
  标题:《TAO南极“寂静王座1号”基地叛乱事件始末分析报告(1989)》
  
  屏幕上浮现出模糊的黑白照片:冰穹下的巨大建筑群,冒着黑烟的爆炸痕迹,穿着不同样式防护服的人员对峙,甚至交火。文字描述冰冷而残酷:“……因对NSE(非标实体)处置方针产生根本分歧,‘人类共存派’与‘绝对清除派’爆发武装冲突……冲突最终导致‘寂静王座1号’核心收容区失控,引发大规模NSE连锁突破事件……史称‘深红丧钟’序章……”
  
  “TAO的覆灭,根源就是内部不可调和的路线分裂。”裴凡生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历史的沉重,“而现在的EDC,不过是披着联合外衣的另一个TAO。鸽派——主张维持现状、优先稳定、避免冲突升级、必要时甚至容忍低威胁NSE存在——显然已经占据了决策上风。他们惧怕任何可能打破现有脆弱平衡的行动,尤其是涉及‘旧食’这种级别的存在。蜀中的灾难,在他们看来,恐怕首先不是损失,而是麻烦,是需要掩盖和切割的‘政治风险’。而我们……”他指向屏幕上那份冰冷的慰问函,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就是被切割掉的那部分。他们现在做的,不是支援,是‘止损’。防止蜀中这个‘麻烦源’再次爆炸,波及他们费尽心机构筑的、摇摇欲坠的‘稳定’。”
  
  王飞翔看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历史影像和文字,又看了看那份来自总部的、冰冷的慰问函和资源清单。愤怒的火焰并没有熄灭,却仿佛被浇上了一层冰水,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绝望。他明白了裴凡生的意思。总部不是没有力量,而是不愿为了蜀中,为了死去的兄弟,去动用那份力量,去承担那份风险。他们被当成了弃子。
  
  “所以……”王飞翔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我们就这么认了?守着这个蓝湾苑的烂摊子,等着总部那些老爷们哪天想起来施舍点残羹冷炙?或者……等着那个抢走旧食的杂种,养肥了怪物,再回来把我们像蚂蚁一样碾死?”
  
  “认?”裴凡生眼中寒光一闪,那虚弱躯壳里迸发出的决绝意志让王飞翔都为之一震。“蜀中流的血,不能白流。死去的兄弟,不能白死。‘旧食’被夺的耻辱,必须洗刷!但指望总部那群只求无过的鸽派官僚,是痴人说梦!”
  
  他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王飞翔立刻上前扶住他。裴凡生靠在升起的医疗床背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如同淬火的星辰,锐利得刺人。“蜀中现在是废墟,但也正因为是废墟,我们才拥有前所未有的……自主权。”他点开王飞翔的临时最高执行官授权令,指向其中一条:“‘全权调动蜀中区域内所有剩余EDC资源’、‘在确保稳定前提下可灵活处置紧急事态’……这些条款,就是我们仅剩的武器和空间。总部派‘巴山连’来,名义上是协助重建,实际上也是监视和控制。我们必须在他们彻底接管之前,建立起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力量!一支游离于总部鸽派官僚体系之外,只为蜀中复仇、追索真相而存在的力量!”
  
  “你是说……”王飞翔的眼神猛地亮了起来,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他明白了裴凡生的意图。
  
  “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组。”裴凡生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代号——‘枢机’。”
  
  他快速在医疗舱的屏幕上勾勒出框架:
  
  小组名称:枢机(AxisCore)
  
  最高决策者:统帅(Strategos-裴凡生)
  
  最高执行者:磐石(Bedrock-王飞翔)
  
  直接向统帅与磐石双线负责,超越总部现行指挥链。
  
  组织架构:
  
  火种组(EmberCell):情报搜集、渗透、反侦察。由原“火种”小组精锐及筛选出的可靠“巴山连”情报人员组成。
  
  龙牙组(FangCell):战术执行、突击、护卫。以王飞翔直属的“龙牙”班残部为核心,吸收“巴山连”中战力最强者。
  
  谛听组(ListenerCell):科研分析、技术支持、异常解析。由裴凡生直接领导,以蓝湾苑现有科研班底为基础,高度保密。
  
  观星组(StargazerCell-暂未激活):潜在能力者招募、培养、特殊行动。作为远期储备。
  
  核心铁律:
  
  资源绝对优先权:“枢机”在蜀中境内拥有对EDC所有设施、装备、信息的最高优先级调用权限,必要时可强制征用“巴山连”资源。
  
  层级隔绝:成员仅知晓直属上级及必要联络节点,杜绝横向联系,最大程度抵御渗透与审查。
  
  密级独立:所有“枢机”行动档案独立于EDC总部系统,采用多重物理加密及古法秘钥(裴凡生启动《阴阳枢要》中记载的“封灵印”技术进行信息封锁)。
  
  启用禁术条款:为达成核心目标(追索“旧食”、复仇、查明真相),授权在极端情况下动用《阴阳枢要》中记载的非标准应对手段(涉及灵魂、空间、禁忌能量等)。
  
  “枢机”不是重建蜀中EDC,而是要在它的灰烬之上,锻造出一把淬毒的复仇之匕!它将是刺向敌人的利刃,也是悬在总部那些鸽派官僚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王飞翔看着那份简洁却锋芒毕露的框架,看着裴凡生眼中燃烧的冰冷火焰,胸腔里那几乎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奔涌,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他猛地站直身体,右手握拳,重重击在左胸心脏位置,发出沉闷的声响,对着病床上虚弱的裴凡生,行了一个最郑重的战士之礼。
  
  “明白,统帅!”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再无一丝迷茫。“‘磐石’将是你手中最坚固的基石!‘枢机’所指,即是吾等兵锋所向!”
  
  蜀州大学,生物研究院主楼306阶梯教室。初夏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过滤得苍白无力,透过高大的拱形玻璃窗斜进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的微尘、旧书页的气息,以及年轻躯体散发出的、带着汗意的蓬勃朝气。学生们低声交谈着,陆续走进教室,寻找自己的座位。
  
  前排靠边的位置空了一个,那是李芸的座位。桌面上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人使用过。
  
  裴凡生站在讲台旁,背对着学生,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本节课的标题:《地质微生物在极端压力下的群体感应与适应性进化》。粉笔划过黑板,发出单调的“沙沙”声。他的动作依旧流畅,笔迹清晰有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握住粉笔的指尖在微微发凉,每一次抬手都牵动着肋下尚未完全愈合的隐痛。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缓缓转过身,面向教室。惨淡的光线恰好落在他脸上。
  
  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的林默,几乎在裴凡生转身的瞬间,就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异常。他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平静地掠过裴凡生的面容: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近乎透明,在灰白的光线下泛着一层不健康的釉质。浓重的、如同淤青般的黑眼圈沉沉地压在他深陷的眼窝下,即使隔着镜片也能清晰看到。他的嘴唇干燥,唇色暗淡。尽管他努力维持着惯常的、略带疏离的学者式平静,但眉宇间那份如同磐石般也无法完全压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一种沉重的哀伤,却如同水印般清晰地浮现出来。
  
  裴凡生拿起激光笔,光束打在投影幕布上的分子结构模型上。“在极端压力环境下,”他的声音响起,依旧带着学者特有的冷静和条理,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复杂的生物机制,“微生物并非孤军奋战。它们通过释放和接收特定的信号分子,进行群体感应(QuorumSensing),协调群体行为……”
  
  林默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裴凡生握着激光笔的右手上。在按下按钮的瞬间,那修长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激光红点准确地落在了目标分子的键合位置,但那一闪即逝的失控,如同精密仪器齿轮间的细微沙粒,没能逃过林默的观察。他甚至在裴凡生平稳的声线下,捕捉到了一丝比平时更轻微的沙哑,仿佛声带也因透支而失去了部分张力。
  
  林默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复杂的课堂笔记界面,记录着裴凡生讲解的要点。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无声敲击,一行加密的观察日志嵌入在看似普通的笔记符号之间:
  
  观察目标:PFS01(裴凡生)
  
  时间:授课中
  
  生理状态:显著虚弱(面色苍白、眼袋深重、声线不稳、细微震颤)。能量水平:低(预估恢复不足50%)。
  
  精神评估:注意力存在间歇性涣散(目光空洞点:空座位)。情绪底色:疲惫、悲伤(强压状态)。意志力:表层维持(教学职责驱动)。
  
  威胁等级重估:显著降低(Delta级->Zeta级)。持续观察建议:高(关注其精神稳定性及恢复轨迹)。
  
  记录完毕,林默的目光重新回到投影幕布上的信号通路图,神情专注,仿佛只是一个对知识充满渴求的普通学生。他端起手边的保温杯,轻轻抿了一口温水。
  
  讲台上,裴凡生正讲到群体感应分子浓度阈值对生物膜形成的关键作用。幻灯片切换到一张深海热泉喷口附近的微生物电镜照片,密集的菌体在高压高温下相互粘附,形成一片片结构复杂的、粘稠的膜状结构。
  
  就在看到那密集、粘稠、相互缠绕的微生物聚合体的瞬间,裴凡生的呼吸猛地一窒!
  
  眼前的图像骤然扭曲、变形!那粘稠的生物膜幻化成了李芸身上疯狂蠕动的灰白色触须和暗紫色晶簇!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胃部剧烈地痉挛,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直冲喉头!冷汗瞬间从额角和后背渗出,浸湿了内层的衬衫!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裴凡生眼前发黑,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猛地伸手,五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抠住讲台坚硬的木质边缘,指尖深深陷入木纹之中,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变得一片惨白!那只握着激光笔的手剧烈一颤,红色的光点失控地在幕布上乱跳,“啪”的一声脆响,激光笔脱手而出,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瞬间断成两截!
  
  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到讲台上。前排的唐璐更是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愕和毫不掩饰的关切,她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前倾了身体。
  
  裴凡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那些目光灼伤。他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对着台下,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抱歉……手滑了。”声音干涩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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