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残经
第三章 残经 (第1/2页)墨玉膏的凉意渗进皮肉,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着伤口深处。后半夜,林默是在一阵阵抽搐的钝痛和渗骨的寒意里熬过来的。天蒙蒙亮时,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把自己从通铺上撑起来,后背的伤口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着,每一次动作都牵扯得他眼前发黑。
他摸索着套上那件破得快要散架的粗布短打,布料摩擦着包扎的破布条,又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激。周笑笑那家伙的呼噜声在通铺另一头震天响,睡得死沉。林默没惊动他,脚步虚浮地挪到屋角的水缸边,舀起半瓢冰冷的隔夜水,胡乱抹了把脸。刺骨的凉意激得他一哆嗦,混沌的脑子倒是清醒了几分。
院子里已经有人影在晃动,准备着一天的活计。王管事那破锣嗓子还没响,但空气里已经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催促。林默走到墙角,习惯性地去拿那对散发着隔夜馊味的夜香桶,肩膀刚一动,后背的肌肉就猛地一抽,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手臂僵在半空。
“行了行了!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儿,别再把桶扣自己身上!”王管事不知何时晃到了院门口,皱着眉,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着林默,像是看一件快要报废的工具,“今儿不用你倒夜香了。”
林默一愣,看向王管事。
王管事不耐烦地摆摆手:“后山药圃那边缺人手,李瘸子昨儿又崴了脚,你去顶两天!清点赤阳草,除除草,看着点别让山里的畜生祸害了!省得在这儿碍眼!”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默苍白的脸和僵硬的姿势,又补了一句,“干轻省点!别死那儿了,晦气!”
后山药圃?林默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那地方就在禁地边缘,紧挨着那吞噬了七个杂役的陡峭采药区,终年雾气缭绕,湿滑阴冷。所谓的轻省活计,不过是远离了管事视线,换了个更孤寂也更危险的地方罢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能避开赵青那些人,暂时不用去演武场,也算一点喘息。
“喏,接着!”一个油纸包带着点温热,塞进林默手里。周笑笑不知何时醒了,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走过来,脸上又挂起了那种没心没肺的笑,“昨儿半夜摸去伙房,老梆子打盹,顺了两个还温乎的窝头。赶紧垫吧垫吧,后山那鬼地方,阴气重!”
纸包里是两个拳头大小、颜色发黑的杂粮窝头,散发着粗粝的粮食香。林默捏着纸包,指腹感受到那点微弱的热气,没说话。
“看啥?老子是怕你饿晕在半道儿,还得老子背你回来!”周笑笑撇撇嘴,推了他一把,“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倒夜香挣表现!”
林默揣好窝头,去杂物房领了药锄和一个磨损严重的旧背篓,拖着还有些发麻的右腿,慢慢朝后山走去。
越往后山走,空气里的湿冷就越重。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树根盘踞在湿滑的小径上,石阶缝隙里长满了滑腻的青苔。雾气像粘稠的牛乳,丝丝缕缕地从密林深处、从陡峭的崖壁间弥漫出来,缠绕在人的衣角、发梢,带着一股泥土腐烂和某种不知名植物混合的阴郁气息。四周静得可怕,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踩在湿滑落叶上的嘎吱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分辨不清是风声还是兽吼的低沉呜咽。
药圃在一片相对平缓的向阳坡上开辟出来,用简陋的竹篱笆围着。几畦赤阳草长得稀稀拉拉,蔫头耷脑,暗红色的叶片上也凝着细小的水珠。空气湿冷得仿佛能拧出水,林默后背的伤口在这种环境里,更是像无数蚂蚁在啃噬,又痒又痛。
他放下背篓,拄着药锄,先绕着药圃走了一圈。篱笆有几处被野兽撞开了豁口,地上散落着一些被啃噬过的赤阳草残茎。他默默地把豁口用枯枝堵上,然后走到药圃一角,开始清点那些蔫巴巴的草药。动作很慢,每一次弯腰都牵扯着后背的伤。
时间在湿冷的雾气中缓慢流淌。只有药锄偶尔碰到石头发出的轻微声响,和远处山林深处传来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林默机械地清点着,拔掉杂草,心里却像这浓雾一样,沉甸甸地淤塞着。赵青那张骄横的脸,苏璃那冰湖般淡漠的眼神,还有王管事嫌恶的嘴脸,在眼前交替浮现。一股压抑的、混杂着疼痛和屈辱的燥意,在胸口翻腾,找不到出口。
他直起酸痛的腰,目光无意识地投向药圃外更深处。雾气在那里更加浓厚,翻滚着,像隐藏着无数秘密。那片陡峭的采药区,就隐藏在浓雾之后。七条人命……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胸口那点因赤阳草和周笑笑的窝头带来的微弱暖意,早已被这无孔不入的湿冷驱散。饥饿感像冰冷的钩子,重新攫住了他的胃。他摸出怀里那个油纸包,拿出一个窝头,冰冷、坚硬,像一块石头。他用力咬了一口,粗糙的颗粒摩擦着喉咙,艰难地咽下去,食道里像被砂纸刮过。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沙……”
一阵急促的、不同于风吹落叶的摩擦声,猛地从药圃下方的陡坡密林中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林默浑身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丢开窝头,攥紧了手中的药锄,身体紧绷,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浓雾翻滚,一个灰褐色的影子闪电般从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后窜出!那东西不大,只有狸猫大小,通体覆盖着滑腻的、仿佛沾满泥浆的鳞片,四肢短小却异常有力,在湿滑的地面上奔窜如飞。最诡异的是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几乎裂开到耳根的、布满细密尖牙的口器,此刻正大张着,发出“嘶嘶”的、令人牙酸的吐息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