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棣萼连声,槐厅诫明
第42章 棣萼连声,槐厅诫明 (第1/2页)刘球的一番话,让国子监众学子的热血彻底沸腾。
他们那股混杂着引经据典与少年特有锐气的声浪,从彝伦堂里涌出,一头撞进了那条连接着翰林院的窄巷。
两侧的高墙将天空挤成一条灰线,也仿佛将这股声浪挤压、凝练,直逼巷子的尽头。
最终,这股承载着无数期盼与理想的声音,重重地拍在了那座紧闭的高门之上。
翰林院。
多少读书人熬干灯油、磨秃笔锋,就是为了能够撞开这扇大门。
只因为这里是他们心中文脉所系的圣贤之地。
他们总想着,进了这道门后,每日该是如何拍案而起、舌战奸佞。
为这大明江山社稷慷慨陈词,就如同他们此刻在国子监内的激昂一样。
但没人告诉他们,当滚烫的热血泼进这座权力的深宅大院后,连个响儿也听不见。
所以,当国子监那边还再为昨日经筵的余波躁动时。
而作为昨日那场风暴策源地的翰林院值房里,此刻反倒静得有些瘆人。
往日里偶尔还能听见的低声谈笑与请教之声,今日早已荡然无存。
大多数翰林们都低着头,只顾着翻动自己案前的书卷,那‘哗啦啦’的翻页声,在这沉默中反而愈显得格外的刻意和噪杂。
只有靠南窗的角落里,是另一番光景。
钟复、李贤几名新晋翰林凑在一起,正为昨日的‘王霸之辩’低声争论,彼此之间难掩眉梢的兴奋。
而与他们泾渭分明的,则是另一头窝在故纸堆里的钱编修。
他看似在专心校阅旧档,实则两耳高竖,警惕的只用眼角的余光瞄着着门口的方向。
每当有人影晃动,他便会飞快地瞥上一眼,又立刻收回。
他那眼神里的怨念和不甘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青袍的内阁舍人,正从文渊阁匆匆赶来。
他叫王悦,今日奉了首辅钧令,来翰林院查一份“朔望大典”的旧档。
他刚踏入值房院门,正欲通禀,前方值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先进院的曹鼐就给推开了。
曹鼐,昨日经筵上的那个狂生。
王悦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闪身躲入廊柱后。
见曹鼐进屋,值房内那些原本埋首于故纸堆的翰林们,几乎同时抬起了头。
年长者们目光幽怨,而几名年轻修撰的眼中却夹带着钦佩与兴奋。
值房内的数十道目光,就这么赤裸裸落在了曹鼐身上。
但曹鼐却恍若未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和笑意,炮角生风的走向自己的坐席。
而就在曹鼐撩袍将要落座的刹那。
“曹修撰。”
开口的是李时勉。
老学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
他慢条斯理地合上手中那卷摩挲得起了毛边的《礼记》,眼皮微抬,静静地看着曹鼐,声音不疾不徐道:
“昨日经筵,陛下圣意已明,我等自当领会。只是……刘学士当殿掷稿,言辞激切,终究失了我翰林体面。我等身为清流领袖,天下文宗表率,不知此事,内阁与陛下,后续可有说法?”
李学士这一问,看似忧心“体统”,实则暗藏机锋,狠辣至极!
他这分明是在逼曹鼐表态!
回护刘球,便是认同“失仪”。
指摘刘球,便是背弃“同道”!
闻听李学士如此诘问,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屏息凝神,等着看曹鼐如何踏破这死局。
曹鼐没有闪避。
他先是对李时勉恭敬深揖一礼,随后从容起身,声音平和道:
“李学士所虑,实乃老成持重之言。然晚生以为,体统小节,当让位于社稷大义。昨日刘学士或有情急之失,然其一片丹心,报国至诚,陛下……已然洞察秋毫。”
他略一停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至于陛下圣意……晚生不过拾人牙慧,将陛下‘王霸并举’之圣心微意,略陈一二罢了。真正拨云见日、力挽狂澜者,实乃陛下天授之圣明,非臣下可妄加揣度。”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交头接耳。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从曹鼐身上,转向了首座的李时勉,等着他发话。
李时勉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最后终是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而他身侧钱编修的脸,则顿时涨成了酱紫色。
他原本想着是看曹鼐如何狼狈应对这次拷问,自己好再趁机发难的。
万没料到,曹鼐竟如此轻巧地将一切重压,尽数卸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
曹鼐这番话,既是滴水不漏的自保,更是旗帜鲜明的战队!
他直接避开了李时勉的语言陷阱,径直将事态拔高到社稷大义与陛下圣明的高度。
同时也是在昭告众人:刘球之举,无论是否合乎体统,都已得圣心首肯。
质疑刘球,便是质疑陛下的明断!
因为他曹鼐,连同刘球,此刻所代表的,就是君心圣意!
听闻曹鼐说完,原本哪些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等待看笑话的老翰林们。
此刻大多目光躲闪,慌忙将头重新埋进案牍之中,仿佛生怕被别人看出自己与曹鼐有所交集。
然而,曹鼐并非孤身一人。
坐在他身侧的同科挚友钟复,在袍袖的遮掩下,用力晃了晃拳头。
不远处的李贤缓缓颔首,表示支持。
更有陈循、徐有贞等人,或交换眼神,或嘴角微扬,尽是赞许与兴奋。
以曹鼐、钟复、李贤、陈循、徐有贞为首的一批新锐翰林,与李时勉、钱编修等老成持重的前辈之间,已然泾渭分明。
廊柱后的窥视的王悦,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看明白了,这翰林院,已经不再是铁板一块了。
王悦不敢多留,快步走到卷宗阁查到旧档,便一刻不停地赶回了文渊阁。
等他赶到时,天色已黑。
万寿节的喧嚣已经散去,唯有文渊阁的公房灯火通明。
他不敢直接入内打扰,只在门外将查到的旧档交给了值夜的属官,并低声禀报了翰林院内发生的一切。
参加完恭贺赐宴后的三杨阁老并未各自回府,而是破例地留在了公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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