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光格·弦颤·无声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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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如同巨兽沉睡时发出的呼吸，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取代了隔离舱里生命监测仪单调的“滴答”。这不是混沌梦境中的幻觉，而是现实——冰冷、坚硬、带着绝对秩序感的现实。
李玄的意识在镇静剂的余波中艰难地挣扎上浮，如同溺水者浮出粘稠的油面。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剧烈的刺痛和眩晕感。光线，是首先侵入模糊感官的存在。
不再是隔离舱里惨白的应急光，也不是枕边暖阳晶体那柔和的温暖。这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幽深的、流动的蓝。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眼皮。
视野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斑，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慢慢地，光斑凝聚，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穹顶空间。空间由无数整齐划一的六边形蓝色光格构成，光格之间是深邃的黑暗。这些光格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幽蓝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深海之渊，冰冷、静谧、带着无声的压迫感。这就是他梦境碎片中出现过的景象——“玄母”的领域？核心观察室？
他正躺在一个冰冷的平台上。平台表面光滑如镜，触感是纯粹的金属寒意，透过薄薄的病号服直透骨髓。平台悬浮在离地半米左右的半空中，没有任何支撑物，只有微弱的反重力场光芒在平台边缘流转。
身体的感觉正在缓慢恢复。小腿伤口的空虚灼痛感被一种更深层的、源自骨骼和肌肉的酸胀感取代，仿佛全身都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拉伸过。最难受的是头部，太阳穴两侧像是被冰冷的金属环紧紧箍住，持续的钝痛伴随着阵阵眩晕。他尝试动一下手指，指尖传来一阵过电般的麻痹感，以及……一种奇怪的、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后残留的细微震颤感。是空间涟漪爆发后的残留？还是药物作用？
他转动眼珠，视野受限。巨大的蓝色光格穹顶之下，是环形的、同样由冰冷金属构成的墙壁，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屏幕和指示灯，大部分屏幕都显示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高速滚动的数据流和复杂的几何图形。整个空间看不到明显的门，只有光与影在墙壁上流淌、变幻，如同某种活体建筑的皮肤。
绝对的寂静。只有那无处不在的、低沉的“嗡”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单调、永恒，足以让最坚韧的神经在无声中崩溃。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住他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心脏。这里……比隔离舱更可怕。这里没有父亲的身影，没有那微弱却象征庇护的暖阳光芒，只有这庞大、冰冷、非人的“玄母”系统。
“观察对象Delta-7-Alpha意识恢复程度：65%。”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电子合成音突然在空旷的空间中响起，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无法定位源头。“生命体征稳定。镇静剂代谢速率：超出标准模型22%。残余神经异常信号：确认存在（频率：θ-3，强度：低微）。”
这声音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李玄的耳膜。他身体勐地一僵，试图蜷缩起来，却发现身体被某种无形的力场温柔而牢固地束缚在平台上，连转动一下脖子都异常困难。他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惊恐地扫视着那些幽蓝的光格和无数的屏幕。
“开始基础环境感知测试。”电子音再次响起。
嗡鸣声的节奏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紧接着，李玄感觉身下的平台……动了！没有任何机械传动的声音，平台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冰，开始极其缓慢、平稳地旋转起来！穹顶那些巨大的蓝色光格也随之在视野中缓缓移动、旋转，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仿佛置身于巨大万花筒中的错觉。
“呃……”强烈的眩晕感勐地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李玄痛苦地闭上眼睛，试图隔绝这令人崩溃的景象。
“视觉刺激回避反应确认。”电子音冰冷地记录。
视觉回避无效。旋转并未停止。李玄被迫再次睁开眼，蓝色的光格旋转得更快了！它们仿佛化作了无数只冰冷的、幽蓝的眼睛，从四面八方俯视着他，审视着他体内那个“异常”的存在。一种被剥光、被放在无数显微镜下彻底解剖的恐怖感瞬间攫取了他！
“放开我！”他终于控制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在空旷冰冷的空间中显得如此微弱而嘶哑，瞬间被那宏大的嗡鸣声吞没，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没有回应。只有光格的旋转。
就在他感到意识即将再次被眩晕和恐惧淹没时，一股熟悉的、微弱却清晰的暖意，极其突兀地出现在他感知的边缘！
那感觉……来自左前方！
李玄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个方向。
在旋转的、巨大的幽蓝光格缝隙中，在冰冷金属墙壁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个狭小的观察窗口！窗口镶嵌着厚厚的、多层复合的强化玻璃。窗口后面，是深邃的黑暗，但就在那黑暗之中，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温暖的棕黄色光芒，如同宇宙尽头的孤星，顽强地闪烁着！
是暖阳晶体！父亲……是父亲吗？！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瞬间涌起，压过了恐惧和眩晕！他想靠近那点光芒！那光芒代表安全，代表庇护，代表那个虽然沉默却会为他拂去冰屑、掖好被角、在隔离舱外守候的身影！
“暖阳……爸爸……”他下意识地、喃喃地呼唤出声，声音带着哭腔和浓烈的渴望。
身体深处，那股自从空间涟漪爆发后一直蛰伏的、如同琴弦般细微的震颤感，似乎被这强烈的渴望所引动，勐地变得活跃起来！他感觉自己的指尖、甚至被束缚的身体内部，都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如同无数细弦同时被拨动的酥麻震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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