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粮仓里的阳谋
第131章 粮仓里的阳谋 (第2/2页)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蓝墨水,一碰就会在纸上留下淡痕。
食堂里只有打饭的老张头在擦桌子,收音机里放着《智取威虎山》,锣鼓声锵锵,盖住了他们低语。
李婶手一抖,饭盒里的肉掉回蒸笼,“噗”地溅起一串油花,烫得她指尖一缩。
“您要那干啥?”她记得上周三,儿子用手机拍了辆黑车跟着老李闺女上班,被老李骂得摔了手机。
赵伯凑得更近了,喉结动了动,声音几乎贴着耳廓:“给老李看看。”他指节抠着窗沿,指腹蹭出一道灰痕,“他闺女每天下班,后巷电线杆子底下都蹲着俩穿皮夹克的。风一吹,皮夹克哗啦响,像乌鸦翅膀。”
李婶突然就明白了。
上周二老李在食堂吃饭,手攥着馒头直发抖,她说“老李你手咋了”,他说“骑车子摔的”,可她分明看见他腕子上有道红印子,像被绳子勒的,边缘还泛着紫。
“我这就去洗。”李婶把围裙往肩上一甩,不锈钢饭盒“当啷”砸在操作台上,声音在空荡的厨房里撞出回响,“洗三张,两张给老李,一张……给肖书记留着。”
下午两点整,粮仓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青藤会的王会计正把账本往火炉里塞。
火苗舔着泛黄的纸页,发出“嘶嘶”的轻响,像蛇在低语。
他额头的汗滴在火盆沿,“滋啦”一声化成白雾,空气中弥漫着焦纸与油墨的苦味。
直到他听见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的脆响——“嗒、嗒、嗒”,由远及近,节奏沉稳,像倒计时的钟摆。
“王会计这是在烤火?”肖锋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县纪委的老周、公安的陈队,还有苏绾。
她穿件藏蓝呢子大衣,衣料摩擦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执法记录仪在领口闪着小红灯,像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
王会计手一松,半本账册掉在地上,纸页翻动,发出枯叶落地的轻响。
他扭头想跑,却撞进小吴怀里——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后门,手里举着个证物袋,里头装着半烧的纸屑,边缘焦黑卷曲,像秋日枯叶。
“您烧的东西,我们全捡回来了。”小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铁锈般的冷硬。
“不可能!”王会计瞪圆了眼,声音劈了叉,“通风口我拿旧报纸堵死了,灰全吹外头去了!”
“旧报纸?”肖锋弯腰捡起地上的账册残页,指尖划过“宏远贸易”四个字,纸面粗糙,边缘还沾着一点炉灰:
“老李前天在通风口塞了半张旧发票,您当是废纸,可那发票是税务局的特种纸,烧了会往下掉渣。”
他抬头看向王会计煞白的脸,声音低沉却清晰,“您烧的不是账,是证据。”
全场寂静得能听见火苗熄灭的“嘶”声,余烬在盆底蜷缩成灰团。
苏绾的执法记录仪红光转得更快了,像团烧不尽的火,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
傍晚七点,肖锋办公室的台灯晕着暖黄光晕。
他把最后一本账册合上时,封皮上的积灰簌簌落在笔记本上——本子里夹着老李的纸条,墨迹深浅不一,像道刻进骨血的疤。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赵伯的来电。
肖锋接起来,听见电话那头抽噎声:“小肖啊……我孙子今天考了年级第一。”
“我知道。”肖锋摸出兜里的成绩单,是上午去学校时老师塞给他的,纸面还带着阳光的温度,“他作文写《我的爷爷》,说爷爷教他打算盘,说‘算珠子要拨得正’。”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儿,只有粗重的呼吸,像风箱在胸腔里拉扯。
肖锋望着窗外渐起的晚风,把成绩单轻轻压在《孙子兵法》下——那页“用间篇”上,父亲的蓝笔记着:“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
“赵伯,”他轻声说,“您孙子以后,不用再背别人的错了。”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窗台上的绿萝晃了晃,叶片“沙沙”作响,像在低语。
肖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手机弹出条新闻推送:“县医院今日突发电路故障,新生儿科保温箱断电近二十分钟……”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有些局,才刚布下。
月亮爬上屋檐时,废弃粮仓的铁门“咔嗒”落了锁。
风卷着纸屑掠过墙根,其中一片还留着半行字:“宏远贸易……粮款……”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双不肯闭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