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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林夏初练君子剑(一)

第三十四章林夏初练君子剑(一) (第1/2页)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林府西跨院的青瓦,林夏指尖触到剑匣黄铜锁扣时,指腹的薄茧正随着心跳轻轻震颤。
  
  他身后的海棠树落了满地碎红,沾着水汽的花瓣粘在月白长衫下摆,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
  
  “这柄‘承影’是你祖父二十岁时佩的,”管家福伯将桐木剑匣推过来的力道很轻,楠木拐杖在青砖上叩出笃笃声,“当年他在太液池畔,凭这套君子剑赢了十八家公子。”剑匣开启的瞬间,林夏闻到了混合着松烟墨与山漆的气息。三尺青锋静静卧在鲛绡垫上,剑脊泛着冷冽的水纹,靠近剑柄处的云纹雕刻里还嵌着细碎的金粉,像揉碎了的星子。
  
  他想起七岁那年偷溜进祖父的书房,曾见老人家对着这幅剑穗上的玉佩出神,那枚和田暖玉被摩挲得发亮,雕的是枝疏影横的梅。“君子剑讲究心正则剑直,”福伯的声音混着雨声漫过来,“起势要如松之挺拔,收势须似月之清朗。”
  
  林夏握住剑柄的刹那,腕骨突然传来熟悉的酸胀。去年秋天在演武场被西席先生用木剑挑飞佩剑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当时他恼得摔了剑鞘,先生却蹲下来按住他颤抖的肩:“剑是君子手臂的延伸,你若恨它沉,它便会更沉。”
  
  第一式“松风迎客”起势时,雨恰好停了。他提剑过顶的动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僵硬,袖口扫过廊下的竹帘,惊起一串清脆的碰撞声。剑尖在晨光里划出的弧线歪歪扭扭,像初学写字的孩童描的笔画。“腰要沉下去,”福伯的拐杖指向他的后腰,“您看檐角那只石狮子,多少年了,风刮雨打都站得笔直。”
  
  林夏深吸一口气,丹田处忽然泛起熟悉的滞涩。去年练扎马时,先生曾让他对着井口站三个时辰,说要感受地心往下拉的力道。此刻他盯着青砖缝里钻出的青苔,忽然觉得双腿像生了根,顺着砖缝往地底蔓延。剑穗上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撞击剑格,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林夏盯着廊柱上斑驳的朱漆,那里还留着他十岁时刻下的歪扭刻痕。那天他因为背不出《论语》被父亲罚抄,偷偷用匕首在柱子上划了个哭脸,后来被祖父发现,却只是笑着摸他的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得先学会藏住锋芒。”
  
  第三式“梅影横窗”时,他的剑尖终于稳稳停在离海棠花枝三寸处。沾着雨珠的花瓣簌簌落在剑脊上,顺着冰凉的金属滑下去,在青砖上洇出小小的水痕。
  
  林夏忽然想起昨夜在书房看到的剑谱,泛黄的宣纸上题着蝇头小楷:“夫剑者,心之刃也,心不妄动,则剑不妄出。”“手腕再翻半寸。”福伯将拐杖横在他肘弯处,“您祖父练这式时,能让剑尖悬着的花瓣半个时辰不落。”
  
  林夏感到小臂的肌肉在微微抽搐,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他想起上个月在酒楼听书,说书人讲起江湖剑客对决,说真正的高手能让剑尖的颤影凝成一朵花。当时他撇着嘴不信,此刻却盯着剑尖那片颤动的海棠花瓣,忽然觉得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日头爬到中天时,西跨院的青石板已经被他的脚印洇湿了大半。
  
  第十二式“清风送远”收势的刹那,林夏的手腕猛地一沉,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他喘着气扶住膝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石板上歪歪扭扭,像株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芦苇。“歇会儿吧。”
  
  福伯递过的茶盏里飘着两片龙井,水汽氤氲了老人眼角的皱纹,“当年你祖父练到第七式,手腕肿得连筷子都握不住。”林夏接过茶盏的手还在抖,温热的茶汤溅在虎口处,烫得他指尖一缩。屋檐的雨水顺着瓦当汇成细流,在石阶上敲出明快的节奏,倒像是谁在轻轻打着拍子。他望着剑穗上晃悠的玉佩,忽然发现那玉上的梅枝原来刻得极细,每道纹理都藏着若有若无的韧劲儿。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时,
  
  林夏开始练第十七式“朗月悬空”。剑身在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随着他转身的弧度在青砖上游走,像条苏醒的银蛇。当剑尖第三次稳稳停在鬓角时,他听见福伯低低地“咦”了一声,转头看见老人正用袖口擦拭眼角。“
  
  这式最忌浮躁,”福伯的声音有些发哑,“你祖父当年为了练它,在月光下站了整整三个月。”暮色漫进西跨院时,林夏的月白长衫已经湿透了三次。他收剑入鞘的动作终于有了几分流畅,剑穗扫过剑匣边缘的铜环,发出一串清越的脆响。福伯收起剑匣时,他忽然发现老人家手腕内侧有块月牙形的疤痕,像被什么锐器轻轻咬过。“这是你祖父教我练剑时留下的。”
  
  福伯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疤痕,拐杖在地上顿了顿,“他说练剑的人手上没几道疤,就像书生没翻过几本书。”晚膳时林夏的手还在抖,银筷夹起的莲子羹几次落在玉碗里,溅起细碎的甜香。父亲林砚秋放下象牙筷,指节叩了叩桌面:“明日开始,卯时到亥时,除了三餐不许出西跨院。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林夏望着窗纸上自己练剑的影子,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君子剑不是用来赢的,是用来守的。”
  
  第二天卯时的梆子声刚落,林夏已经站在了西跨院的露台上。晨露打湿了他的发梢,沾在睫毛上凉丝丝的。当“松风迎客”的剑势再次展开时,他忽然觉得丹田处的滞涩散了些,剑尖划过的弧线里,竟有了几分雨丝的灵动。
  
  福伯拄着拐杖站在廊下,看着少年人被汗水浸透的背影,悄悄将怀里的伤药往袖中又塞了塞。青砖缝里的青苔又长高了些,沾着露水的样子,像极了许多年前那个同样倔强的年轻人,在晨光里一遍遍地挥舞着手中的剑。
  
  晨光如碎金般洒在林府西跨院的青石板上,林夏的身影在露台上不断移动。他已将“松风迎客”到“朗月悬空”这十七式练了不下百遍,可当他试图将这些招式连贯起来时,却总在衔接处卡顿。
  
  “招式之间的转换,要如行云流水,不可有半分滞涩。”福伯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手中的楠木拐杖轻轻敲击着青砖,“就像这院中流转的风,从海棠树到芭蕉叶,无缝衔接。”
  
  林夏深吸一口气,再次提剑。“松风迎客”起势,他努力让身体放松,想象自己是一株迎风而立的青松。
  
  接着,他顺势过渡到“梅影横窗”,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可就在转向下一式时,手腕却猛地一沉,剑尖不由自主地磕在了青砖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他懊恼地皱起眉,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泛着光泽的剑身上,迅速晕开。
  
  去年在演武场,他也是这样,越是着急做好一个动作,就越是出错。
  
  西席先生那时说:“练剑如同写字,一笔一划都要沉稳,急则乱了章法。”福伯缓步走到他身边,用拐杖指着他的手腕:“此处用力过甚了。你看这檐角的雨水,从瓦当滴落,顺着石阶流淌,何曾用过蛮力?”
  
  林夏看着檐角滴落的水珠,那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自然的轨迹,落入地面的水洼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若有所思,再次提剑,刻意放缓了动作,感受着招式间的连贯性。
  
  当“梅影横窗”的最后一个动作完成,他轻轻转动手腕,让剑尖自然下垂,紧接着顺势扬起,“清风送远”的起势竟比之前流畅了许多。虽然依旧有些生硬,但已没有了之前的卡顿。
  
  “不错,”福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记住这种感觉,让剑随着你的心意走,而不是你被剑带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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