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想念

第16章 想念 (第2/2页)

那颗作为早餐的鸡蛋，所蕴含的能量对于风信子此刻的身躯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吴桐在喂食和交谈时散发出的那种复杂的、混杂着苦恼和宠溺的情绪能量，却像一缕无形的丝线，安抚着它因一夜成长而有些躁动的内在。
　　
　　当门被关上，巢穴重归寂静时那股名为“空洞”的感觉，比昨天更加强烈地涌了上来。
　　
　　这个纸箱，已经不再是舒适的巢穴，而变成了一个憋闷的限制它活动的囚笼。它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四壁，每一次无意识的搏动，都能感觉到硬纸板那令人不悦的、粗糙的触感。
　　
　　它需要出来。
　　
　　风信子的身体，像一团具有高度可塑性的红色黏土，缓缓地从纸箱的开口处“溢”了出来。当它篮球般的身体完全落在地板上时，它第一次对自己当前的体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内部结构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凝胶状，而是开始生成更复杂的、类似于筋膜和纤维的支撑结构。这让它的身体在保持柔软的同时，也拥有了更强的韧性和力量。
　　
　　它伸出了一根触手。那根触手比昨天粗壮了一倍，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吸盘。当它将触手按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时，能够产生一股强大的吸附力。
　　
　　它尝试着，用几根触手作为支点，将自己庞大的球形身体，从地面上撑了起来。
　　
　　世界，第一次从一个全新的、更高的视角展开。
　　
　　它不再是贴地爬行，而是拥有了“站立”的能力。虽然姿势笨拙而怪异，但这意味着它拥有了更强的机动性和更广阔的视野。
　　
　　这具新的、更强大的身体，让它产生了一种探索和宣泄力量的冲动。
　　
　　但……它能做什么呢？
　　
　　它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缓缓移动。它用触手碰了碰沙发腿，轻易地就在那老旧的木头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它靠近那台嗡嗡作响的冰箱，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压缩机运转时产生的电磁场。
　　
　　这个家里的每一件物品，在它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
　　
　　但它没有任何破坏的欲望。因为这一切，都是吴桐的。是它的“资产”。
　　
　　一种强烈的、无处安放的力量感，和那股无法排遣的“空洞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它感到烦躁的、全新的内在冲突。
　　
　　它需要一个目标。需要一个焦点，来安放自己过剩的精力和无处可去的“思念”。
　　
　　最终，它的目光落在了那颗被吴桐称作“玩具”的、色彩斑斓的弹力球上。
　　
　　它走到纸箱旁，用一根触手将那颗小球勾了出来。
　　
　　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它开始了一场无声的、一个“人”的游戏。
　　
　　它不再是像昨晚那样简单地拨弄。它用一根触手将球高高举起，然后松开，看着它在地板上弹跳，计算着它的每一次弹跳轨迹和高度衰减。它又用另一根触手，在球落地反弹的瞬间，从侧面精准地击打，让小球带着旋转，飞向墙壁，再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反弹回来。
　　
　　“咚……啪……咚咚……”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小球碰撞时发出的、富有节奏的声响。
　　
　　风信子将自己全部的计算能力和新获得的力量，都投入到了这场游戏中。它在熟悉自己的身体，在测试自己的反应速度和力量控制。它将那颗小小的弹力球，玩出了堪比星际战争般精准而复杂的轨迹。
　　
　　它将吴桐留下的、唯一能与“快乐”这个概念产生关联的物品，当作自己宣泄力量和排遣寂寞的唯一途径。
　　
　　它不知道，这种行为，在人类的定义中，叫做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