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6 第 6 章 (第2/2页)所以每次结束朝见后,元皇后就会立刻更衣。
听说新娘子成婚时戴的也是那样的冠。
元慕大婚前试过婚服,却没有试过凤冠。
在皇宫中,只有皇后会跟皇帝有类似婚宴的典礼。
戴凤冠,着嫁衣。
其他人就算是再尊贵,也不过是帝王的侍妾罢了。
既然是做妾,那自然是没必要有什么仪礼。
寻常人家,一顶小轿走小门送进来,就算是极致了。
更遑论是讲究礼仪的帝王家。
元慕年少时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给人做妾,更没有想过她会入宫。
她对未来没有任何希冀,也没有任何渴望。
元慕只是对情爱这件事有着天真的幻想。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和真心相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元皇后曾经答应过元慕,只要能生出皇子,就一定想办法送她出宫,就是想要再嫁也会帮她设法。
但转眼两年过去,她都没有生出皇子。
元慕没有戴过凤冠。
她此生大概也没有机会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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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慕站在博古架边,如玉般的容颜被袅袅香烟,晕染得模糊。
但这种轻微的不清晰,反倒让她的气质更显出众。
就像是被云层遮掩的皎月。
不再明了,却更为蛊人。
元皇后从内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元慕抚着手炉,脸庞侧着,看向窗外的翘枝红梅。
乌发雪肤,身姿如玉。
分明没有任何冲击性的打扮,却就是有种惊心动魄的姝丽。
外间的那枝颜色红梅,都无法与她的容色相比分毫。
元慕的衣着总是很素雅,领口高到要将脖颈盖住,衣袖也格外的长,连半寸纤白玉指都鲜少露出。
一身凝脂雪肤,全都藏在层叠的裙裾之下。
元慕太端庄,也太沉默。
以致于常常让人忽视掉,她有着这样一张足以倾城覆国的祸水容颜。
元慕又没有用灰泥涂脸,哪怕是十三四还没张开时,她的骨相也足够的漂亮出众。
元皇后从没正眼看过元慕。
但她不信深谙风月的父亲会看不出来。
送这样的一个人入宫,到底是想要给皇后抬助力,还是想要分夺皇帝宠爱,为家族留后手?
元皇后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挑选代替生子的姊妹时,父亲偏偏挑中了元慕。
她百般不情愿,父亲也没有应允。
元皇后并未将元慕放在眼里过。
皇帝不是会隐忍的性子,他想要拔擢谁,就没有迂回过。
如果他诚心对待元慕,至少也会早早给个妃位,不至于两年未进一阶,在嫔位上耗着。
然而那天的事后,元皇后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了。
元皇后抚了抚指间的长甲,走向窗边的元慕。
暖阁中很安静,只有火炉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响。
姐姐的手落在肩头时,元慕才收回神,她最近经常走神,注意难以集中到一处。
元慕福身,轻轻唤道:“娘娘。”
女人带着长甲的手,抚上她的脸庞。
金甲太长了,尖锐得刺疼元慕的肌肤。
但元皇后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跟姐姐说话也这么生分吗?”
两人说是姐妹,实则天差地别。
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宫中,都没有平起平坐的余地。
快要到正午了。
这两天难得放晴,日光微微刺目。
元慕迎着光,她垂下长睫,侧过身唤道:“姐姐。”
她不知道元皇后想做什么,也没有拒绝的可能。
所以即便掌心沁汗,元慕也没有回避元皇后的目光。
“你有段时间,没见过你姨娘了吧?”元皇后低声问道。
元慕自幼就被养在庄子里。
她身上的因果重,所以自幼修道,每年会定期在京郊的青云观待上一段时日。
有些类似于佛教在家修行的带发居士。
元慕靠女冠们的教养,才习得礼仪字句。
但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女道,大部分时间是在庄子里生活。
巧的是在元慕被送到庄子里不久后,元家有位诞育过儿女的姨娘,也因故被放逐到了庄子里。
她姓玉,人都称她为玉姨娘。
元慕没有母亲,她是被玉姨娘和青云观里面的女冠一起养大的。
少有自愿出家的女子,侍妾更不能同大户人家的夫人相类比。
所以即便元慕的出身尊贵,也有很多人看不上眼她。
但她和这位姨娘的关系很好。
哪怕当初祸乱发生时,玉姨娘抱着小女儿就跑,完全没有向角落里颤抖伸手的元慕看上一眼,元慕也并不怪她。
“我生辰后不久,就是母亲整十的寿辰,”元皇后缓声说道,“陛下已经特许我到时亲往。”
“你若是愿意的话,”她看向元慕,“到时候姐姐可以带你也一并过去。”
元慕神情微动。
元皇后想要见到崔夫人,是非常简单的事。
但元慕上回见到玉姨娘,已经是一年半前的事情。
那样仓促的短暂一面,连话都没能说上两句。
元慕捏着指节,她当然想去见姨娘,她也知道,这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她真的太久没有见过玉姨娘了。
错过这回的话,元慕可能再也没有出宫的机会了。
“劳烦姐姐了,”她微微抬眸,“姐姐事务繁忙,可有要妹妹分担的?”
元慕不是个多善言辞的人,说出这样交际的话语时,是那样生疏。
她生得姝丽,我见犹怜。
但是被保护得太好,有种天真的愚蠢,怯懦柔弱,不经风雨。
好拿捏到让人发笑。
元皇后这样想着,看向元慕的目光,却越发柔和了。
“三娘和五娘的事,你听说了吧?”她的目光透着哀伤,“陛下将她们指给楚王做妾了。”
元皇后难得流露情绪。
“那样好的孩子,”她声音极轻,“也不知道他怎么舍得的?”
皇宫里处处要担心隔墙有耳。
但是元皇后却不一样的。
她是独宠的皇后,是在六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元慕迟钝地意识到,即便在最安全的暖阁里,这回说话时元皇后还是将所有人,都屏退了下去。
“你知道做侍妾有多难的,”元皇后拉过元慕的手,“阿洛,这一回你能不能帮帮姐姐,也帮帮你的妹妹们?”
“陛下那么疼你,”她死死地盯着元慕,“如果是你去说的话,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元慕本能地想要错开元皇后的视线。
当元皇后将后续的图谋说出来时,她更像是被烫到般,想把手给收回来。
“我不能那样做,姐姐,”元慕声音发颤,“陛下也不会应允我们这样的……”
但元皇后紧紧地握住了元慕的手。
她近乎哀求地说道:“可要是真的给楚王做妾,三娘和五娘她们这辈子就全完了!”
“阿洛,你忍心看她们被推进火坑吗?”元皇后咄咄逼人,“况且如果不是你生不出来皇子,我何必将她们带进宫,她们何必遇到这样一遭祸事呢?”
她的声调逐渐抬高。
元皇后望向元慕的眼里,隐约透着绝望和疯狂。
她似乎是几欲落泪:“我知道你不甘心,不情愿……”
长甲快要刺进元慕的手背。
她偏过头,长睫落下,色泽清浅的水眸灰暗,没有一点光亮。
不知道为什么。
最近旧事总是追着她在赶。
元慕的胸腔沉闷,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感觉要喘息不上来。
“这些年,你的心里苦,”元皇后的声音沙哑,“可是你想想,阿洛,姐姐的心里就不苦吗?”
她的眼泪真的掉了下来。
那么滚烫,坠在元慕的手背上,让那薄薄的雪肤发疼。
她的呼吸更加困难了。
背德的痛苦久违地压抑下来。
沉重憋闷,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水。
元慕望向元皇后,声音低得要听不见:“那如果失败了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