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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吴州风流谣,源于陇上人

第128章 吴州风流谣,源于陇上人 (第2/2页)

“你个狗东西!”赵青衣的声音像淬了冰,又尖又利:“显着你了是不是?就你长嘴了是不是?你个狗娘养的东西!”
  
  他越说越气,抬脚又朝那茶客肚子上踹了一脚,直到对方蜷缩在地上哼哼,才转头冷冷扫向李青云几人,咬牙道:“把他们给我拿下!”
  
  茶馆里的茶客早吓得四散躲避,桌椅碰撞声、尖叫声混作一团。
  
  那货郎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收拾货担,嘴里还念叨着:“祸事了祸事了!
  
  赵家正跟罗家谈婚论嫁,这赵公子可是正主儿,他怎么寻来了?”
  
  话音未落,他扛起货担就往后门跑,也不管还有些针头线脑来不及拾取,匆忙间鞋底子蹭着地面,差点摔个趔趄。
  
  李青云和元一一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为了拆散自家姑娘和杨执事,罗家连杨灿满门都杀了,这些江南士族眼里,小民的性命跟草芥没什么两样。
  
  如今赵青衣要娶罗家姑娘,听见他们在这儿议论“罗家姑娘的风流韵事”,怎会不恼羞成怒?
  
  他俩都是外乡人,一旦落到赵青衣手里,恐怕就没了活路。
  
  两人当机立断,同时掀翻身前的茶座,木桌带着茶杯朝赵青衣的豪奴砸去,趁着混乱就想往外逃。
  
  赵青衣生得纤弱如豆芽,身边却带了七八个豪奴。
  
  这些人虽然歪戴着帽子,敞着衣襟,看着吊儿郎当,出手却极狠辣。
  
  见李青云二人要逃,豪奴们立即扑上来,手里的短刀“唰”地抽出,刀光在茶馆的昏光里闪着冷意。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茶客们尖叫着往门外挤,桌椅被掀得东倒西歪,茶壶茶碗碎了一地。
  
  那货郎倒机灵,趁乱溜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因为出手反抗的只有李青云和元一一,豪奴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豪奴们仗着人多,有的持短刀刺,有的抡棍棒打,连墙角的长凳都被抄起来当武器,朝着两人猛攻。
  
  李青云和元一一虽然身手矫健,可好虎架不住群狼,对方人多势众,没一会儿他们就落了下风。
  
  “你们这些江南岛夷!”
  
  李青云一边用手臂格挡打来的棍棒,一边怒吼:“不过是聊几句闲话,至于如此相逼吗?
  
  那罗家姑娘还没嫁给你,跟谁睡了你急个什么!”
  
  话音刚落,一根粗木棍重重砸在他胳膊上,“咔”的一声闷响,李青云疼得脸色发白,这条胳膊便抬不起来了。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赵青衣被他这番话气得暴跳如雷,脸上敷的薄粉被肌肉扭曲得簌簌往下掉,先前那点公子风流荡然无存。
  
  他尖声叫了两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腰都弯成了弓。
  
  同来的几位公子忙围上去,又是拍背又是递水,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豪奴们得了公子的吩咐,攻势更猛了。
  
  就连那几位公子带来的家奴也都抄起家伙加入了战团。
  
  二十多个手持利刃的豪奴,把小小的茶馆围得水泄不通。
  
  李青云和元一一被堵在墙角,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啊!”李青云本就伤了一臂,躲闪不及,一把短刀“噗”地一声刺进他肋下,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李青云痛得动作一滞,又一条长凳砸在他头上,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上,便没了动静。
  
  元一一心惊胆战,知道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他狂挥佩刀,逼退身前的豪奴,一步步往茶馆后窗移动,嘴里破口大骂着:“姓赵的!
  
  你看不住自己婆娘,让她偷奸养汉,什么丑事都做了,怕是连野儿子都替你生了!
  
  你这无能的贼王八,却迁怒我们作甚!”
  
  元一一退到窗边,仰头大笑,声音里满是嘲讽:“想堵我们的嘴?
  
  告诉你,这等丑事早已传遍了吴州城,你赵青衣再威风霸道,也是全天下的笑话!
  
  贼王八!你就是个贼王八!”
  
  骂完了,元一一纵身一跃,肩头狠狠撞向窗棂。
  
  “哗啦”一声,木窗被撞得粉碎,元一一滚到窗外的河边,爬起来就往远处狂奔,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茶馆外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蚊子似的嗡嗡响。
  
  同来的几位公子面面相觑,想劝赵青衣,却又不敢上前,谁都看得出来,赵青衣此刻已经快要气疯了。
  
  赵青衣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又变成青紫色,活像街边染坊里挂着的一匹布料。
  
  突然,他猛地挣开扶着他的公子,一手指着天空,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罗家女不知廉耻,有辱门风!我赵青衣今日在此宣布,此生此世,断无与罗家联姻之可能!
  
  如违此誓,天神共殛!天神共殛!”
  
  他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别人的耳膜,满街的百姓都惊呆了,连议论声都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口传来,罗家四位少将军得了某茶客的报信,知道又有人在败坏自己妹妹名声,带着十几个家将怒冲冲地赶了来。
  
  他们刚到茶馆门口,赵青衣那番绝情的誓言,便一字不落地钻进了他们的耳朵。
  
  ……
  
  晚风裹着桂花香穿过敬贤居的雕花窗棂,廊下悬着的宫灯被吹得轻轻晃荡,暖黄的光像流水般淌在酒席间,映得满桌佳肴愈发勾人。
  
  银盘里卧着油光锃亮的烤羊腿,外皮焦脆得能看见细碎的油珠,青瓷碗中炖得酥烂的鹿肉,筷子一挑就能撕成丝。
  
  旁边摆着几碟精致的酱菜与蜜饯,一壶刚温好的米酒正冒着细烟,酒香混着肉香,缠得人鼻尖发痒。
  
  桌椅皆是上好的楠木,纹理细腻如缎,杯盏是剔透的琉璃器,映着灯光泛着淡紫色的光晕,连桌布的绣纹都针脚细密,处处透着不寻常的尊贵。
  
  杨灿是四人中最年轻、资历也最浅的,自落座后便没闲着。
  
  他挥退上前伺候的丫鬟,亲自拿起酒壶给三位执事斟酒,青瓷酒壶倾斜时,酒液稳稳地注进琉璃杯,不多一滴,不少一分。
  
  布菜时他也极有分寸,专挑盘中最鲜嫩的部位夹给东顺和易舍,动作流畅又恭敬。
  
  李有才坐在一旁,心里美得很。
  
  从前和两位大执事饮酒,他总是那个忙着斟酒布菜的人,如今有了杨灿这个小老弟,他终于能安安稳稳坐着,享受被人伺候的舒坦劲儿了。
  
  今晚这宴席,凑了三位互不统属的外务大执事,本就注定谈不了什么要紧事。
  
  酒桌文化历来如此,人越多、成分越复杂,就越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东顺确实对杨灿感兴趣,这大半年来,杨灿的种种作为都亮眼得很。
  
  不过今日邀杨灿赴宴,东顺也不过是想近距离接触一下,了解一下这个年轻人。
  
  真有什么心思,也不能在这儿聊的。
  
  易舍对杨灿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他自己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地位不同、年纪不同、心态也不同。
  
  李有才却恨不得杨灿能入了两位大执事的眼,日后有机会多提拔提拔他这个小老弟。
  
  高处不胜寒啊,他坐上这个位置上,才越发觉得需要帮手和朋友。
  
  杨灿的地位越高、权柄越重,他这个外务执事的份量,自然也能更足几分。
  
  这边杨灿谈笑风生,频频举杯。
  
  至于他的出身来历,当时只是胡诌了一个理由,为了显得可信,还随口把他偶然听说过的一户江南人家编进了故事。
  
  他却没有料到,就在此时此刻,正因为他当初的这一句话,江南吴州的地界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
  
  罗家的“枕月榭”里,亭檐下悬挂着数十盏琉璃灯,灯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灯罩洒下来,把整个水榭照得亮如白昼。
  
  四下里摆着一张张描金案几,案上放着精致的小菜、温热的茶水,还有琥珀色的黄酒与深红色的葡萄酒,杯盏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十几位身着襦裙的士族少女围坐在案几后,衣裙上的绣纹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衣香鬓影映着榭下一池漂浮的荷灯。
  
  灯影随水波晃动,恍惚间竟让人分不清是人间还是天上。
  
  一位美丽的少女穿着白纻舞衣,衣袂轻薄得像天上的云絮,体态窈窕如风中细柳。
  
  旁边一位士族少女拨弄起箜篌,清脆的乐声刚起,舞衣少女便抬手挽住长袖,指尖在灯影里轻轻一点,身姿跟着乐声缓缓动了起来。
  
  白纻舞衣的广袖随她翩然转身的动作展开,像两片垂落的白云,拂过空气时都带着轻响。
  
  待箜篌声转急,她旋腰甩袖,云袖左右一拂,几乎要扫到案后坐着的少女,却又在触到人家的前一瞬间巧妙收回,引得众人轻声惊呼。
  
  舞到高潮时,她屈膝旋身,广袖在身前交迭又猛然展开,裙裾随旋转扬起,像池中骤然绽放的一枝白荷,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四下里的士族少女们齐齐鼓掌欢笑,舞衣少女傲娇地勾了勾唇角,从台上袅袅走下来,此女正是罗大将军的宝贝女儿罗湄儿。
  
  “澜姝,你跳得太好了,翩跹得像仙人一样!”
  
  “刚才那个蹑步旋的动作,我练了好久都做不好,小腿没力气,哪似你这般轻盈?”
  
  “跳踏步的时候更难啊,一动一静间要翩然若飞才好看,那得大腿特别有力气才行,我可差远了。”
  
  “谁让人家澜姝是大将军的女儿呢,一身的好武艺,我们怎么比得过?”
  
  少女们嘴上赞着,语气里却藏不住几分妒意。
  
  这“白纻舞”本就是士族少女聚宴时的标配,谁跳得好,就能稳稳占住风头。
  
  罗湄儿一身武功,不管是身体的平衡性、协调性,还是四肢的力量,都远胜她们,只要罗湄儿在,这风头就没别人的份。
  
  更别说,罗家还在和户部尚书家的赵公子谈联姻,两家人一个握刀把子,一个掌钱袋子,日后罗湄儿的风光更是她们比不了的,心里怎能不眼红?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跑得气喘吁吁,连鬓边的碎发都贴在了脸上:“姑娘,那、那两个造你谣的外乡人,又出现了!”
  
  “在哪儿?”正和少女们说笑的罗湄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柳眉一竖,眼底瞬间迸出杀气,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小丫鬟咽了口唾沫,急声道:“几位少爷听说了,已经赶去拿人了!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被他们逃了?”罗湄儿追问道。
  
  小丫鬟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赵家公子当时也在那儿,他大怒之下,打伤了一个传谣的外乡人!
  
  可、可那外乡人说话太难听了,赵家公子气疯了,当场就发了毒誓,说此生绝无与罗家联姻的可能!”
  
  这话一出口,水榭里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士族少女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低下头交头接耳,彼此递去的眼神里,藏着掩饰不住的窃喜。
  
  罗湄儿不用回头,都能嗅得到那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叫你比我漂亮,叫你家世比我好,叫你舞跳得比我好,这下好了,婚事黄了,丢人丢大发了吧!
  
  小丫鬟还在往下说:“四位少爷听了赵家公子的话,也怒了,当场就把赵家公子打了一顿!
  
  那个造谣的外乡人,也被四位少爷抢了回来,现在正在审问呢……
  
  不过依奴婢看,那个外乡人伤势很重,已经快要断气了……”
  
  “他就算要咽气,那也得先给我招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编排我!”
  
  罗湄儿咬牙切齿:“我要抓住那个混蛋,拔了他的舌头,再把他大卸十八块,方解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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