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归期
7归期 (第2/2页)“娘,我怕。”阿澈往她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不怕,娘在。”江姘婷哼起槟城的歌谣,那是林伯教她的,说是能驱邪。唱着唱着,忽然听见庙外有脚步声,她立刻捂住阿澈的嘴,将他藏在神像后面,自己则抓起根烧火棍,躲在门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借着月光,看见两个人影走进来,都是穿着黑衣,腰间佩着刀——是慕容瑾的残部。
“他娘的,那娘们到底跑哪去了?”其中一个啐了口唾沫,“王爷要是还在,早把她扒皮抽筋了!”
另一个冷笑一声:“急什么?京城那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她带着个拖油瓶,插翅也难飞。再说,镇国公府那边……”
“镇国公?那老东西不是中风了吗?”
“中风?那是装的!我听说他偷偷联系了禁军统领,就等那娘们把图纸送过去……”
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江姘婷的心却沉了下去。镇国公是当年力保她的老臣,慕容瑾的人连他都盯上了,看来京城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黑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姘婷听见刀剑相撞的脆响,还有人闷哼倒地的声音。她握紧烧火棍,正想出去看看,却看见庙门被推开,一个穿玄甲的将军站在门口,月光洒在他的银枪上,泛着冷光。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将军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江姘婷愣住了。将军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左眉上有道疤痕,是当年在战场上被箭划伤的。“末将是镇国公府的护卫统领,姓秦。老夫人说,您若到了京城附近,定会经过此地。”
她这才松了口气,将阿澈从神像后抱出来。秦将军看见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娘娘,马车备好了,今晚就能到京城外的别院。”
坐上秦将军带来的马车时,阿澈已经睡着了。江姘婷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忽然问:“秦统领,皇上……他还好吗?”
秦将军沉默片刻,低声道:“皇上三年前染了咳疾,冬天尤其严重。安王死后,朝中暗流涌动,他……瘦了很多。”
江姘婷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三年前,正是她跳海的那一年。她想起慕容冷越咳得直不起腰的模样,想起他夜里总说心口疼,那时她还以为是龙体欠安,如今才明白,或许他早已知道她“死”的真相。
马车在黎明时分抵达别院。院子里种着许多牵牛花,紫色的、粉色的,开得热热闹闹。秦将军引着她走进正房,里面的陈设简单却干净,桌上放着套崭新的旗头,旁边的妆奁里摆着凤钗,都是她当年常用的样式。
“娘娘,您先歇息,老夫人傍晚过来。”秦将军退出去时,忽然转身道,“有件事,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安王的人在查军械图时,搜出了些东西……”秦将军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是当年冷宫的遗物。”
打开锦盒,里面是半朵未绣完的牵牛花,针脚细密,正是她当年没绣完的那朵。旁边还有块玉佩,上面刻着“越”字,是慕容冷越送她的定情信物,她一直以为丢在了冷宫里。
江姘婷捏着那半朵牵牛花,指尖冰凉。原来他早就派人搜过冷宫,早就知道她没死,却一直没有声张。是怕打草惊蛇,还是……怕她不愿回来?
傍晚时分,镇国公夫人来了。老夫人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看见江姘婷,眼圈一下子红了:“孩子,苦了你了。”
她拉着江姘婷的手,絮絮叨叨地说:“当年你被废,老身就知道是冤屈。沈从安那孩子,跟你一样耿直,被安王陷害,老身不甘心啊……”
江姘婷将油纸包递过去:“老夫人,这是军械图和沈公子的密信。”
老夫人接过油纸包,颤巍巍地打开,看见里面的密信,泪水掉在纸上:“好,好……从安的冤屈,终于能洗清了。”她忽然握住江姘婷的手,“孩子,明日老身带你进宫。皇上他……”
“老夫人,”江姘婷打断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暂时不能进宫。”
镇国公夫人愣住了,眼中闪过诧异:“为何?如今有军械图和密信,足以揭穿慕容瑾的阴谋,你和阿澈的冤屈也能昭雪……”
“正是因为要昭雪,才不能现在进去。”江姘婷望着窗外缠绕的牵牛花藤,声音平静却坚定,“慕容瑾经营多年,朝中必有残余势力。我若以‘风染霜’的身份贸然出现,只会打草惊蛇。何况……”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旧疤,“我现在这样,如何见人?”
老夫人看着她额角若隐若现的疤痕,忽然明白了什么。当年凤仪宫那位风华绝代的皇后,何曾有过这样狰狞的印记?这道疤不仅刻在皮肤上,更刻在她心里,是三年流亡的见证,也是她不敢轻易面对过往的枷锁。
“那……你想如何?”老夫人叹了口气。
“请老夫人将密信和军械图转交镇国公,由他呈给皇上。”江姘婷站起身,对着老夫人深深一揖,“至于我,想先在京郊住些时日。阿澈长到三岁,还没见过真正的京城,我想带他看看。”
老夫人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也好。京郊有处沈家的旧宅,在玉泉山附近,清净得很。我让人收拾出来,你暂且住那里。”她从腕上褪下只玉镯,“这是沈家的信物,若遇着难处,去城里的‘润德堂’药铺,报我的名字便可。”
第二日清晨,江姘婷带着阿澈去了玉泉山的旧宅。宅子不大,却有个雅致的小花园,墙角种着株老梅,枝干虬劲,想来冬天定能开出满树繁花。阿澈一进门就被院角的石磨吸引,围着磨盘转来转去,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娘,这里有蝴蝶!”孩子忽然指着花丛喊。
江姘婷走过去,看见只白蝴蝶停在紫色的牵牛花上,翅膀扇动间,竟与阿澈画的那只有些相似。她蹲下身,看着孩子追着蝴蝶跑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安稳,竟比当年凤仪宫的荣华更让人贪恋。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姘婷渐渐习惯了京郊的生活。她学着给阿澈做棉袄,用沈老夫人送来的绸缎裁成小小的袍子,针脚虽然笨拙,却比当年绣凤袍时更用心。阿澈每日都要去后山捡松果,回来时衣兜里总是鼓鼓囊囊的,说是要给“梅树爷爷”当肥料。
这日傍晚,江姘婷正在厨房熬粥,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她心中一紧,将阿澈藏进地窖,自己则握着把剪刀走到门口。门被推开,秦将军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娘娘,出事了。”
“怎么了?”
“镇国公呈上奏章后,皇上当即下令彻查慕容瑾余党,却不料……”秦将军压低声音,“太后突然出面,说密信是伪造的,还说军械图是你与海盗勾结的证据,要皇上立刻下令搜捕你。”
江姘婷手中的剪刀哐当落地。太后……那个当年在凤仪宫对她和颜悦色,转身却赐下毒酒的女人,终究还是不肯放过她。
“皇上怎么说?”她声音发颤。
“皇上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三天了,谁也不见。”秦将军的声音带着担忧,“老夫人怕夜长梦多,让您赶紧转移。城西的‘听竹轩’是沈家的私产,那里有密道直通……”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