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倾听者
第二十二章:倾听者 (第1/2页)接下来的几天,西门菜市场出现了一道诡异的风景。
那个曾经风光无限,如今声名狼藉的“家家福”摊位,依旧每天准时出摊。
但摊主李谨诚,却似乎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将摊位擦拭得一尘不染,将蔬菜摆放得整齐如画。他就任由那些卖剩下的菜,在角落里一天天变得萎靡、枯黄,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他自己,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摊位后面,眼神空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像一个彻底认命、被打断了脊梁的失败者。
他不出声招揽,也不再理会那些投向他的、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的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门可罗雀。偶尔有一两个不明就里的外地人上前询问,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付两句。
在所有人看来,那个曾经试图挑战市场潜规则的“刺头”李谨诚,已经彻底完了。
飞机头和刀疤脸,每天都会像巡视领地一样,从他的摊位前走过。他们看到李谨诚这副活死人般的模样,脸上总是会露出轻蔑而又得意的冷笑。
“还以为是个多硬的骨头,没想到,这么快就蔫了。”飞机头对着刀疤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哼,跟我们彪哥斗,他算个什么东西?现在,就是一条连主子都不要的丧家之犬!”刀疤脸往地上吐了口浓痰,眼神里充满了快意。
他们不再找李谨诚的麻烦,因为一个已经倒下、并且被所有人唾弃的失败者,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甚至,留着他在这里,以这副凄惨的模样“示众”,更能起到杀鸡儆猴、震慑他人的作用。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副空洞和麻木的伪装之下,李谨诚的眼睛,却像一台最精密的仪器,冷静地观察、记录着这个市场里,发生的一切。
他的心,已经从自己的那片废墟上,走了出来。
他不再是“家家福”的老板李谨诚。
他只是一个,幽灵般的倾听者和观察者。
这天下午,天色突然阴沉下来,毫无征兆地,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市场里顿时乱作一团,小贩们手忙脚乱地拉扯着各自摊位上的油布雨棚。
卖豆腐的王大妈,也急忙想把她的那块破旧不堪的塑料布盖好。但那块布,早已被风吹日晒得老化、脆裂,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破洞。雨水“哗哗”地从破洞里漏下来,直接浇在她那白嫩的豆腐上。
“哎哟!我的豆腐!”王大妈急得直跺脚,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些豆腐要是被雨水泡了,卖相和口感都会大打折扣,今天一多半的辛苦,就算白费了。
周围的摊贩,都在忙着自家的事,没人顾得上她。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默默地走到了她的摊位前。
是李谨诚。
王大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疏离。她生怕和这个“瘟神”扯上任何关系。
李谨诚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从自己那已经无人问津的三轮车底下,抽出了一大块备用的厚塑料布——那是他当初为了保护净菜,特意多准备的。
他走到王大妈的摊位旁,二话不说,踩着湿滑的地面,爬上凳子,将那块完好的塑料布,仔细地盖在了王大妈那漏雨的棚子之上,用绳子,将四角牢牢地固定好。
雨水,瞬间被隔绝在外。
王大妈呆呆地看着他。雨水顺着李谨诚的头发和脸颊,不断地往下淌,他的衣服,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得有些单薄。
做完这一切,李谨诚从凳子上跳下来,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王大妈,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要走回自己的摊位。
“小……小李……”王大妈终于反应过来,她看着自己那板被保护得完好无损的豆腐,又看了看李谨诚那全身湿透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叫住了他。
李谨诚停下脚步,回过头。
“这……这布……多少钱?大妈给你。”王大妈从钱袋里,就想掏钱。
李谨诚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沙哑的微笑:“不用了,王大妈。反正我的菜,也卖不出去,这布,留着也是浪费。”
说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角落,继续做他那个“失败者”。
王大妈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钱袋,看着李谨诚那孤独的背影,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那里面,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深深的叹息。
雨停了。
太阳出来后,市场里变得闷热潮湿。
卖鱼的老张,正吃力地将一个沉重的大鱼箱,从三轮车上往下搬。鱼箱里装满了水和鱼,少说也有一百多斤。他的腰本就不好,此刻更是龇牙咧嘴,脸憋得通红,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老东西,没吃饭吗?快点搬下来!”旁边,一个等着买鱼的餐馆采购员,不耐烦地催促道。
老张涨红了脸,咬着牙,正准备再试一次。
“张叔,我来吧。”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老张回头一看,又是李谨诚。
“你……”老张的眼神,同样充满了警惕,“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行!”
他还在为那天,李谨诚被罚款时,自己没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而感到一丝羞愧和尴尬。
李谨诚没有跟他争辩。他只是走上前,站到鱼箱的另一侧,双手稳稳地抓住箱沿,沉声道:“我数一二三,一起抬。”
说完,也不等老张同意,便自顾自地喊了起来:“一……二……三!起!”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鱼箱的另一头传来。
老张只觉得肩上一轻,那原本重如山石的鱼箱,竟被轻而易举地抬了起来。
两人合力,稳稳地,将鱼箱放在了摊位上。
“谢……谢谢……”老张喘着粗气,看着李谨诚,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没事,张叔。”李谨诚甩了甩手上的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您腰不好,以后有这种重活,叫我一声就行。”
说完,他又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老张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化作了一声复杂的叹息。
接下来的几天,李谨诚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他依旧守着自己那无人问津的摊位,像一个自暴自弃的幽灵。
但同时,他却成了整个市场里,最“热心”的人。
王大妈的板车轮子坏了,他默默地找来工具,满手油污地,帮她修好。
卖水果的刘婶,不小心打翻了一筐苹果,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帮她一个一个地捡起来。
有菜农的三轮车链子掉了,他也是二话不说,上前帮忙。
他从不多话,也从不索取任何回报。他只是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默默地出现,然后,又默默地离开。
他的行为,让整个市场的人,都感到困惑不解。
那些曾经落井下石的同行,开始觉得,这个李谨诚,是不是被打击得精神失常了。
而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却又因为恐惧而疏远他的摊贩,比如王大妈和老张,心里则越发地不是滋味。他们看着李谨诚那日渐消瘦的背影,眼神里的愧疚,也越来越深。
李谨诚,正在用一种最笨拙,却也最真诚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融化着包裹在众人心头那层坚冰。
他不再试图用道理去说服他们,而是用行动,去温暖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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