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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命运委托·续

6 命运委托·续 (第1/2页)

南目那音花了很长时间看藤堂家的新闻。
  
  没什么实质进展,但只要有“我正在努力”的心理回馈,她就不会轻易产生焦虑。
  
  一天,两天,三天。
  
  她还没怎么样呢,道明寺椿整个人先要不好了。
  
  主要是因为心虚。
  
  和不二由美子不同,南目那音算是大半个“圈内人”——
  
  虽然人际交往上偶尔不太对劲,但只看她初见那天糊弄人的技巧,情商绝对在标准线上。
  
  同样一条关于藤堂家女儿入学的花边新闻,不二由美子可能看过就算了,但南目八成会立刻意识到:
  
  这是为了道明寺椿。
  
  并且:
  
  这只是个开始。
  
  之后,不止藤堂静,还会有一堆和道明寺家利益相关的女孩,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廉直。
  
  道明寺椿:……
  
  露台上阳光很明媚,但南目那音坐在一角,半垂着眼帘,指尖正慢慢划过纸张上的字迹。
  
  表情异常沉静,动作从容和缓。
  
  但莫名就是压迫感很重。
  
  重到她哪怕没表情,你也能立刻体会到这人现在心情一般,并且下意识开始反省自己。
  
  道明寺椿:……
  
  说实话,突然有种即将出门应酬,虽然自知是逢场作戏,但被老婆逮到还是会疯狂心虚的感觉。
  
  于是她诡异的僵在了原地。
  
  露台门口站个人,室内光影肯定会产生变化,几秒钟后,南目那音就抬起了头。
  
  “椿?”
  
  椿一脸的苦大仇深,眼神专注的盯着她的手。
  
  她于是低头——
  
  哦豁,手正好停在藤堂静和她爸妈一起拍的头条照片上。
  
  南目那音后知后觉的在心里“啊”了一声。
  
  因为初见的误会、和后期的一点顺水推舟,不管道明寺椿还是不二由美子,对她,都有种【交朋友只是因为感兴趣】的错误认知。
  
  就,怎么说?
  
  友情的起点可能不够纯粹,但主要是因为“南目那音”这个人,认识上就有点问题。
  
  但“奇怪”是人设的一部分,都已经上了贼船了,就不值得再额外生气。
  
  但现在,她长久的看一张报纸。
  
  ——新的兴趣,说不定意味着新的朋友。
  
  南目那音:……
  
  有种只是随便翻翻犬舍发的《领养手册》,偏偏就是被家里狗子抓到现行的感觉。
  
  南目那音有点微妙,但意外不反感这种心情,就想说算了吧,我先来说点什么打破一下僵局?
  
  结果还没张口呢,道明寺椿一个抬手打断,严肃的说:
  
  “你等等,我先去喊一下由美子。”
  
  南目那音:……
  
  不至于吧,我看个新闻而已你直接开公审吗?
  
  十分钟后,不二由美子还别着校务委员会的袖标和胸针呢,夹着个记录本,一头雾水的就来了。
  
  她往左边看,是苦大仇深的道明寺椿。
  
  往右边看,是苦大仇……哦,右边没有。
  
  于是她向右边递去了询问的目光。
  
  右边回了她一阵沉默。
  
  主要是气氛不太对。
  
  南目那音曾觉得这是个坦白局,她虽然不会坦白系统任务所需,但可以耐心的哄一下小女孩。
  
  但椿后面的态度,又好像需要坦白的不是自己。
  
  ——在没搞清自己是陪审团还是被告的情况下,她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果然。
  
  道明寺椿严肃的说:“你们先坐好,我有话要说。”
  
  鉴于不二由美子对相关事件缺乏了解,道明寺椿先进行了一番颇为语无伦次的前情解释。
  
  解释完,她郑重发誓:
  
  “我保证,绝对不会让老太婆发布的那些社交任务,污染到我们纯粹的友谊!”
  
  但是。
  
  道明寺椿想:我又不能真的不管。
  
  她是“道明寺椿”,但“椿”在某些必要时刻不发音。
  
  也即:
  
  她对藤堂静表现出的排斥,可能会被外人理解为利益共同体内,道明寺对藤堂的排斥。
  
  连带影响会很大,并且对藤堂静本人不公平。
  
  道明寺椿一直觉得母亲很讨厌,觉得很多同龄人也讨厌,但静的话——
  
  她回忆起更小时候,和这个女孩短暂的几次见面。
  
  时间太久了,细节又不多,谈不上具体评价,但只以感觉论——
  
  至少不讨厌。
  
  所以她抿了抿嘴唇后,小声问两人:“你们……可以接受我偶尔带其他人一起玩吗?”
  
  不二由美子“唉”了一声,说当然可以啊。
  
  ——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体现出了非常纯粹的好脾气。
  
  但怎么说呢。
  
  既不追问其他人的具体性格,也不在意为人细节,本质就是为了不让道明寺椿为难。
  
  对椿来说,是很体贴的好朋友,但对未来那些“朋友们”,这未尝不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漠然。
  
  至于她——
  
  南目那音垂眸,与其问可不可以接受,不如说正好。
  
  沉默的渡过一场突袭坦白局后,南目那音很快获得了和藤堂静见面的机会。
  
  地点还是道明寺家的前厅——
  
  道明寺椿大方介绍道:“这位就是静,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藤堂静。”
  
  但说完转过来面对她时,就开始疯狂做表情。
  
  ‘你笑一下啊!’
  
  她眉毛都要飞出去了:
  
  ‘这是小了两届的学妹现在还是小学生呢,你别惦记着你冷脸你笑一下啊!’
  
  南目那音只当没看见,顺势侧了下头——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
  
  侧头角度不超过60,肢体语言不存在排斥,神色也很坦然。
  
  但藤堂静在对上她的某个瞬间,感受到了非常清晰的、被仔细筛查了个遍的穿透感。
  
  不适?
  
  倒也没有。
  
  女孩子年纪小,但情绪非常稳定,她试着仔细打量这位南红小姐,发现她的眼神很克制,气质偏向于沉静而非安静……
  
  感觉和传闻中能提取到的元素差不多。
  
  ——修习书道的女性,偏向传统的衣着,还有高齿的木屐。
  
  于是人下意识就会想起精巧侘寂的庭院,想起栏杆,和曲折回廊间规律平和的脚步声。
  
  眼神向下扫,她手腕上还挂着串长长的念珠。
  
  朱红色,透亮,尾端还坠着流畅的穗子。
  
  于是画面里出现了珊瑚树,潭水,垂下的帘幕,和挂在屋檐一角风铃。
  
  道明寺宅的采光和结构都很好,午后的穿堂风适时吹过,圆润的珠子相互撞击,发出细微的脆响。
  
  现实和虚幻因而产生了短暂的重叠,女孩错觉般的,听到了那串挂在画里屋檐下的铃铛,也发出了差不多的撞击声。
  
  对上视线的瞬间,对方并没有笑,但缓慢的冲她眨了下眼睛。
  
  姑且……算是在表达善意?
  
  南红在传闻里,是个“冷漠庄重的孩子”,符合相当一部分老人家对于武家女子的想象。
  
  具体可以参考笃姬——
  
  ——大概就是该安静时安静当贤内助花瓶,危急时刻,又能站出来帮夫家当家抗事,替儿子筹谋权位的同时,又贤德的并不恋栈权位。
  
  看要求就知道很反人类,符号感极重。
  
  但见到本人后,她有点意外的会发现,南红的表情神态,并没有很坚毅的感觉——
  
  她的眼睛,也不是刻板印象中,或是暗沉深重,又或是透亮冰凉的样子。
  
  前面说过了,道明寺宅的采光很好。
  
  在光照充足的条件下,南目那音的虹膜会呈现出格外浅淡的金绿色,因为光芒(对她来说)刺眼,又生出微弱的泪意。
  
  于是,在长相强行赋予的温柔和深情之外,你偶尔甚至能从她的眼底,看到些悲天悯人般的东西。
  
  藤堂静因此,将之前那股短暂的心悸,归类为了错觉——
  
  女孩脑海中的画卷持续多出细节,清脆的风铃声带起音波,划过水面形成涟漪,一段段的推向岸边,最终打湿了映照着阳光的绿色苔藓。
  
  她甚至真的嗅到了一股苔藓类植物的清新香气。
  
  南红走到她身前,率先打招呼说:“午安。”
  
  她说话尾音有点低,像是懒的专门为个短句赋予什么额外的情绪,但用词不乏友善(她大两岁,但说敬语)。
  
  藤堂静更加笃定了刚才的心悸不适是错觉,虽然不受控制的拘谨了些,但到底的大方的握了手。
  
  “前辈,您也午安。”
  
  她同样说敬语,并且回以善意的笑容。
  
  就,怎么说。
  
  年纪不大,笑容幅度也不大,但藤堂静的五官很明艳,眼睛稍稍弯起,就会给人温和灿烂的感觉。
  
  南目那音有点理解了。
  
  果然,就是要这种气质啊—一
  
  看就很包容很温暖,多看两眼心情都会变好,何况被她一直陪伴。
  
  因为任务完成在即,她心情颇好的在前厅多呆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才率先告辞。
  
  她要去完成每日份的抄经任务。
  
  花泽家这件事,她原本是准备写《佛说阿弥陀佛经》的。
  
  全文一千八百字,祈福时,可以分三到七天抄完。
  
  分量适中(《心经》这种才200字有点少);
  
  仪式感也适中(只到头七);
  
  当做人情卖出去时,不轻不重的正正好。
  
  但开动前,她突然发现可以带着花泽类一起——
  
  于是为了搞任务、延长相处时间,南目那音不动声色的把它换成了《地藏菩萨本愿经》。
  
  全文接近20000字,可以从人的头七,二七,三七,一路抄到七七,抄满四十九天。
  
  ——法作七七,再设个千僧斋,搁五百年前,史书上都能记一笔的。
  
  就这个隆重程度,搞得道明寺椿都要精神紧张了。
  
  不。
  
  她本人其实还好。
  
  初期短暂的自我意识过剩时,她也怀疑过南目在友情层面良心未泯,做这个,是想帮她走人情。
  
  后来呢,她发现南目抄经时的状态非常超脱——
  
  那是种非常投入、以至于会刺伤围观者似的排他感,比她发呆走神时的压迫感还重。
  
  然后抄完了回头,看到花泽类缩起来时,她还会面无表情的生气。
  
  道明寺椿:……
  
  讲道理,他待在你跟前那么久,没哭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她和不二由美子后来一起讨论过,怀疑南目一开始提起这事,纯粹是不爽道明寺椿说她冷酷。
  
  ——后来可能意识到麻烦了,但因为强迫症,她一旦开始,就非要按部就班的做完。
  
  所以,怎么说。
  
  表面看着还行,但情绪长期处在一种不爽但硬忍的状态里。
  
  道明寺椿最近看南目那音都会觉得有点可怕,完全不敢招惹——
  
  但可惜。
  
  不论是她妈,她爸,还是花泽家及一众旁观者,似乎都把这需要花费漫长时间和心血的“祭奠仪式”,当成了某种爱屋及乌。
  
  花泽家的老爷子之前来看她,老泪纵横的,告别时语气特别沉重的说了句谢谢。
  
  道明寺椿当时就给整不会了。
  
  后来,她还接到过亲妈的电话,得到了非常虚情假意的表扬——
  
  枫夫人认为,抄经这件事,这是无形但极有分量的人情,充斥着老一辈看重的人文关怀。
  
  “虽然你在学校里和前辈们闹的不太好看,但也交到了有价值的朋友。”
  
  “要继续努力啊,椿。”
  
  欣慰的声音犹在耳边,但是——
  
  ‘不行,不能细想了。’
  
  道明寺椿现在每多回忆一下老太婆的话,都会立刻产生改姓然后原地撂挑子的冲动。
  
  可她说好了要关照藤堂静的,等下控制不住表情迁怒,让小女孩尴尬了怎么办?
  
  这边,南目那音轻车熟路的走了到静室。
  
  房间是特意布置出来的,摆了佛龛和遗像,还点着烛火。
  
  向南的窗半开着通风,长台上,摆着今早采摘来的素色鲜花。
  
  墙角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一直安静猫着的蘑菇小孩,听到了她靠近的脚步声,悄悄露出了一双谨慎观察的眼睛。
  
  南目那音只当没看见,径自走到前方坐下,取香盘,扫香灰,竖香筒。
  
  接着抽出线香,点燃,吹灭。
  
  烟气袅袅上升。
  
  她捻着香,用另一只手敲了敲桌子。
  
  扣,扣。
  
  墙角悉悉索索的声音更大了。
  
  半分钟不到,蘑菇小孩无声的挪到了她身边。
  
  他伸手,接过线香,拜拜,接着闭上眼睛,小声对爸爸妈妈嘟囔了什么。
  
  说完,他谨慎的再次观察了身边的人一会儿,才把已经烧到只剩一半的线香,插.进眼前的香筒里。
  
  南目那音开始铺纸。
  
  她至今谈不上喜欢书法,但找到了将其当做工作来做的那种“节奏”。
  
  动笔前,她短暂的闭目养神。
  
  大概五分钟后,睁眼。
  
  长桌对面,花泽类已经挽着袖子开始磨墨了——
  
  他毕竟只有六七岁,巴掌和墨锭差不多大,磨了没一会儿,手指头到手腕没一个地方是干净的。
  
  但态度还算认真。
  
  南目那音有认真观察他,发现小孩有时还会对着磨出来的墨水窃窃私语。
  
  可能是在对爸爸妈妈说话吧——
  
  具体内容她不是很感兴趣。
  
  不。
  
  说不感兴趣也不对。
  
  为了任务,哪怕不感兴趣也该关注一下。
  
  无奈花泽类是个蘑菇。
  
  蘑菇这种东西,一旦受到惊吓,可能会突然合上伞盖,然后用孢子喷你一脸——
  
  落实到具体的小孩,就是他会对距离极其敏感。
  
  不论是物理的距离还是心理上的,但凡南目那音表现出任何想要“靠近”的迹象,花泽类会立刻进入僵直。
  
  哪怕隔天了,再见时他也会加倍的小心翼翼,小心的仿佛呼吸前都要额外做点心理准备。
  
  探究他,总体上比较得不偿失。
  
  不过还好——
  
  南目那音想,还好藤堂静已经来了。
  
  只要今天能把这小孩带出静室,让他俩成功遇到,事情就算是解决一大半了!
  
  想到这里,她甚至在今天落下第一笔时,没忍住的幽幽叹了口长气。
  
  开始写字后,思维自然放空。
  
  南目那音眼里只剩下笔墨,完全没注意到——
  
  仅仅因为一声叹息,蘑菇小孩就长久的绷紧了身体,在努力磨墨之外,花费了平常三倍还多的时间,小心观察她的神情。
  
  大概到下午时分,抄经完毕。
  
  一般情况下,南目那音会在完成工作后直接离开。
  
  花泽类习惯了躲在房间里,等道明寺司来找他,看情况决定今天要不要张嘴说话。
  
  但今天——
  
  深灰色头发的少女起身,出门,但在门边停了一下,侧身看向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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