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冬霜递故锁,身世两难言
第282章 冬霜递故锁,身世两难言 (第2/2页)李贤忽然抬头,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
“从前是我糊涂,若不是家父前些日子把旧事都告诉我,我至今还不知道……你是我表姐,是我娘临终前还攥着银锁念叨的人……”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
时念没接话,只是将银锁轻轻放回木盒里。
指尖在盒盖上轻轻敲着,“笃笃”的声响混着炭盆的噼啪声,在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趋利避害是她穿来南齐后学会的第一生存本能。
南岸盐仓的凶险、青州山匪的截杀、太子党羽的构陷……
每一次都让她明白,“不卷入旧案、不依附权贵”才是能安稳活下去的道。
这两年她刻意与永安侯府保持距离,连上次李贤道歉时,都刻意淡化了两人的关联,就是怕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现在,李贤的直白,让她再也避不开了。
“所以你现在,是不打算再跟太子来往了吗?”
时念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李贤身上。
李贤薄唇紧抿,显然他自己也清楚,他之前“投靠太子”的选择,究竟有多糊涂。
有时候其实并非不懂那些弯弯绕,只是宁愿放纵自己成为一个恶人,不想那么累罢了。
李贤的脸逐渐变红,像被人当众揭了短,可没几秒,血色又飞快褪去,变得有些苍白。
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又卡在喉咙里。
最后只是下意识地避开时念的目光,看向院角光秃秃的桂树。
枝桠上还挂着点残霜,像他此刻的心境,又冷又乱。
时念太懂这种纠结了。
李贤今年二十七岁,却仍是文不成、武不就。
甚至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捞着。
继母刘氏所生的弟弟李煜,比他小五岁,不仅早早中了秀才,还总被李睿带在身边理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永安侯府的未来,多半是要落在李煜身上的。
在侯府里,李贤像个多余的人。
爹不管,继母不待见,连下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轻视。
投靠太子,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能“证明自己”、能攥在手里的“前程”。
可现在知道时念是表姐,知道母亲临终前还惦记着苏家的人。
他既愧疚于自己之前的轻视,又不甘于放弃这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像被夹在寒风里的叶子,进退两难。
“我……”
李贤的声音带着点发颤,指尖都在抖。
“太子许我,若是能帮他,就保我进工部当差,那是我在侯府里,想都不敢想的前程。”
时念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姜茶。
她喝了一口,温热的姜茶滑过喉咙,才缓了缓胸口的闷。
时念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落在李贤耳里,像锤子敲在心上。
“永安侯府的产业,足够你安稳过一辈子;若是想做事,未必非要走依附太子的路。”
“靠自己挣来的,总比靠别人施舍的,要踏实得多。”
她想起怡红院的每个人。
晚晴从自卑怯懦到能从容应对宾客,靠的是自己学礼仪、练谈吐,甚至到现在的学记账;
阿福从只会跑腿到能看懂图纸,靠的是自己熬夜琢磨、请教工匠。
他们都曾是没靠山、没前程的人,却凭着自己的本事,活成了想要的样子。
李贤的纠结,从来不是“没出路”,而是“放不下执念”。
李贤攥着袖口的手更紧了,却依旧没说话。
远处传来浅醉和素心排练的声音,是刚改编好的《故乡的云》片段。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
温柔的调子漫过回廊,混着炭盆的噼啪声,竟让这沉默的氛围少了几分尴尬,多了点说不出的怅然。
“东西我收下了。”
时念将紫檀木盒轻轻扣上,放在旁边,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多谢你特意跑一趟。”
李贤点点头,转身往院外走,脚步却比来时更沉了些。
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都像是带着千斤重。
路过影壁时,他忽然停下脚步,青石板上的霜被他踩出个浅印,却没回头,只是声音裹着晨寒,轻轻飘过来:“表姐,我……我会再想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