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病房里的暖光与凉亭下的足尖
4、病房里的暖光与凉亭下的足尖 (第1/2页)午后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从香樟枝叶的缝隙间漏下来,在长椅四周织就一片暖融融的光斑。光斑里浮着细小的尘埃,随着少年们的笑声轻轻晃动。马小跳、毛超、唐飞和张达围坐在长椅上,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拉链没拉到底,露出里面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零食袋敞着口,薯片的咸香混着橘子汽水的甜气,在风里飘得很远。谁也没提曾经的插曲——马小跳当年一时冲动把毛超打得鼻青脸肿,“英雄”二字从此成了两人间的禁区,可此刻那些不愉快早被风吹散,毛超吐槽马小跳“鞋带总散,系个结都像打疙瘩”时,还伸手帮他把散开的鞋带重新系成蝴蝶结,语气里满是熟稔的纵容。
唯独马小跳没加入嬉闹,他耷拉着脑袋走在最前面,白色运动鞋的鞋尖反复蹭着灰白的水泥路,拖出一道道歪扭的灰痕,像把心里缠成一团的愁绪,全摊在了地上。鞋底沾着的小石子被蹭掉,滚出老远。夏林果空荡荡的裤管在风里晃荡的模样,还有她泛红眼眶里滚下来的泪珠,正一帧帧在他脑海里回放:那截随风飘动的裤管,边角还留着舞蹈服的蕾丝花边,像在无声地喊着“我还想跳舞”;她攥着裙摆时颤抖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压抑的抽噎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化作一根淬了凉的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连呼吸都带着疼。
“马小跳,你别钻牛角尖!”毛超皱着眉追上来,手掌轻轻拍在他发僵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过去,还带着刚攥过薯片的薄盐味,“当时路曼曼被压在废墟里,水泥板都裂了缝,那情况谁能不管?而且夏林果是自己抓着你的书包带跟去的,跟你没关系!”
唐飞也收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指节还沾着巧克力的棕渍——那是刚才偷偷吃的,没擦干净。他语气难得认真:“就是,地震来得那么突然,地面晃得像踩在棉花上,谁能料到会有余震?你当时抱着路曼曼往外面跑,膝盖都磨破了,已经拼尽全力了,别再跟自己较劲。”
张达瓮声瓮气的声音随后传来,他不善言辞,说话时还带着点结巴,却把关切都装进了眼神里:“夏林果……也不想看你这样。现在该想怎么帮她,不是陷在过去。”他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过去,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彩色的光。
马小跳慢慢抬起头,泛红的眼眶里还沾着未干的湿意,睫毛上挂着的小泪珠,被阳光照得像碎钻。伙伴们的话像一股暖流,悄悄漫过心底的自责。他深吸一口气,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指缝里还留着刚才揪着校服的褶皱印,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你们说得对,我不能一直消沉。我一定要让夏林果重新站上舞台,像以前那样笑着跳舞——她跳《天鹅湖》时,裙摆转起来像朵会发光的花。”
暮色漫上来时,他坐在操场的秋千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校服衣角,布料被蹭得发毛,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秋千架在风里“吱呀”晃着,铁链上的锈迹落下来,沾在他的裤腿上。影子落在地上,被拉长又缩短,像极了夏林果那天颤抖的肩膀。忽然,他猛地睁大眼睛,秋千都忘了晃——对了!夏林果最爱的芭蕾舞,她的舞鞋还放在训练中心的储物柜里,粉色的缎面上绣着小珍珠,说不定这就是能穿透阴霾的光!
推开芭蕾训练中心那扇白色木门时,裹挟着松脂焦香与淡淡汗味的暖风,一下子扑在马小跳发烫的脸上。风里还混着芭蕾舞鞋缎面的丝绒味,记忆里那是夏林果常年训练留下的气息。舞台中央的夏林果穿着白色练功服,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卡,身姿挺拔得像株青松。
“你要学芭蕾舞?!”当马小跳说出想法时,芭蕾公主的眼睛瞬间瞪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蝴蝶,微张的嘴唇半天没合上,连手里的练功带都滑落在地,“马小跳,你怎么突然想做这个?你上次连广播体操都顺拐,还说芭蕾是‘踮着脚走路的麻烦事’。”在她眼里,这个总把校服穿得歪歪扭扭、爱追着足球跑,连走路都爱蹦蹦跳跳的男孩,和讲究精准、优雅的芭蕾,就像两条不会相交的线——一个是喧闹的阳光,一个是安静的月光,实在没法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马小跳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白上还带着红血丝,像困在笼子里的小兽,拳头死死攥着校服衣角,指节泛着青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沙哑的声音里满是决绝,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夏林果的腿是因为我没的,只要我还能站着,就一定要让她眼里重新有光。”
话音刚落,死寂的空气突然被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铃声是芭蕾公主最喜欢的钢琴曲《天鹅湖》片段,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芭蕾公主几乎是扑到电话旁,膝盖撞到了旁边的舞蹈把杆,发出“咚”的一声,可她顾不上揉,抓起听筒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声音都变了调:“什么?路曼曼找到了?!她……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严重?”
马小跳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力气太大,带得芭蕾公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死死攥住芭蕾公主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芭蕾公主手腕上的红印都被攥了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带着急促的喘息:“在哪家医院?快告诉我,路曼曼到底在哪……”
医院长廊里的消毒水味刺鼻又冰冷,混着药棉的酒精味,呛得马小跳直咳嗽。他扶着墙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校服后背湿了一大片,汗渍晕开像朵灰色的花。在一扇虚掩的病房门前,他停下了脚步——透过门缝,能看到路曼曼的妈妈跪在病床边,花白的头发乱蓬蓬地贴在脸颊上,沾着泪水,一缕缕黏在一起。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女儿,眼底的红丝像爬满了蜘蛛网。枯瘦的手指捏着棉签,蘸了水,小心翼翼地碰下路曼曼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珍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这个画面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马小跳心上。他的喉咙瞬间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吞咽都觉得疼,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微微颤抖——他怕一推门,就会打破这份脆弱的平静,也怕看到路曼曼苍白的脸。病床上的路曼曼安静得像座苍白的雕塑,长发散在枕头上,毫无生气,只有心电监护仪“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像在为生命倒计时,又像在诉说着生命的顽强。
在无数个焦灼的日夜后,某个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外还飘着薄雾,路曼曼的睫毛终于轻轻颤动了一下。那颤动很轻,像蝴蝶扇动翅膀,却被守了整夜的妈妈瞬间捕捉到。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突兀。她扑到床边,双手撑在床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里满是颤抖,还带着哭腔:“宝贝!妈妈在这儿!你醒醒,看看妈妈好不好?妈妈给你炖了你爱喝的排骨汤,还热着呢!”浑浊的泪水滴落在女儿手背上,像小石子砸在水面,她把路曼曼的手贴在脸颊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冰凉的皮肤,声音碎得像深秋的枯叶,一片片落在空气里。
当路曼曼终于能扶着墙壁慢慢行走时,医院走廊里挤满了举着相机的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像无数只飞虫在耳边嗡嗡叫。镁光灯的光太亮,刺得马小跳睁不开眼,他却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校服被挤得歪了肩,头发也乱了。他站在路曼曼妈妈面前,深深弯下腰,额头几乎碰到膝盖,后背绷得笔直,声音里满是愧疚:“伯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曼曼,让您担心了这么久。”
“哼!”路曼曼妈妈猛地别过脸,脖颈的青筋因为克制而微微凸起,像根绷紧的弦,声音冷得像冰,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们马家害得我们还不够吗?曼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她话没说完,转身时却悄悄抬起手,用袖口抹掉了眼角不受控制滚落的泪水,指尖还在微微发抖。病房窗外,初春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把斑驳的光影洒在马小跳倔强挺直的脊背上,暖得像层薄纱,连他校服上的灰尘都被照得清晰可见。
“妈!您别这么说!”路曼曼攥着妈妈胳膊的指节泛了白,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眼底的红丝里藏着对马小跳的疼惜。她猛地转过身,扶着墙壁的手还没松开,看向马小跳的目光瞬间软下来,像被温水浸过,没了半分尖锐——指尖先是悬在他胳膊上方顿了半秒,似乎怕碰疼他,才轻轻落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碰了碰他额角的纱布:“马小跳,别自责了。废墟底下那么黑,黑得能吞掉所有声音,我当时都快睡着了,是你隔着碎石喊我的名字,一遍遍地说‘路曼曼撑住,我一定找到你’,还把你的红领巾从缝隙里塞进来,让我攥着,我才咬着牙数着数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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