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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山的另一面

第二百二十六章:山的另一面 (第1/2页)

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的武陵山起了罕见的平流雾。白色的雾霭不是从谷底升起,而是像潮水般从山脊漫下来,淹没了厂房、烟囱、厂区道路,把整个“701”厂裹进一片柔软的乳白里。能见度不足二十米,车间的灯在雾中晕开一圈圈朦胧的光晕,像漂浮的岛屿。
  
  谢继远站在厂区门口的石阶上,看着手表:七点四十分。按昨天的通知,外商考察团应该在八点前抵达。但这样的雾天,盘山公路会封路。
  
  “电话打不通。”陈德海从办公楼跑出来,手里拿着话筒,“总机说山外段能见度太低,所有车辆禁行。考察团可能被困在半路了。”
  
  “等。”谢继远只说了一个字。他没有回办公室,就站在石阶上等。军大衣的领子很快被雾打湿,结成细小的水珠。远处传来早班工人走向车间的脚步声,那声音在雾中被吸收、变形,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七点五十五分,雾突然薄了一些。不是散开,是风从某个山口吹进来,把雾撕开一条缝隙。就在那条缝隙里,两辆丰田考斯特中巴车的轮廓隐约显现——不是从山下来的方向,是从山的另一侧,那条几乎废弃的老战备公路。
  
  车停稳。车门滑开,先下来的是省国防工办的李处长,接着是六七个人:有穿西装的,有穿风衣的,还有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拿着照相机的记者。最后下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外国人,金发,蓝眼睛,裹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谢厂长!”李处长快步走过来,握了握手,“这位是德国克劳斯公司的代表,汉斯·穆勒先生。这位是《工业技术》杂志的刘记者,这位是省电视台的王记者……”一一介绍完,他压低声音,“老谢,穆勒先生是临时要求改道的。他说想看看‘真正的中国工厂’,不想看那些安排好的参观路线。”
  
  谢继远点点头,转向穆勒,用简单的英语说:“欢迎。雾大,路不好走。”
  
  穆勒的英语带着德国口音,但很清晰:“雾很美。这样的天气,工厂还在生产吗?”
  
  “在。”谢继远转身,“请跟我来。”
  
  考察团跟着他走向三号车间。雾还在流动,在厂房之间形成乳白色的旋涡。车间的门打开时,里面明亮的灯光和外面迷蒙的雾形成强烈反差,像从一个世界跨进另一个世界。
  
  车间里已经准备就绪,但不像有些参观接待那样刻意打扫得一尘不染——地面有油渍,墙角堆着待处理的铁屑,工具车上散落着使用过的刀具和量具。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该操作的照常操作,该测量的照常测量,只是在领导进来时,会停下手中的活,站直,点头致意。
  
  这是谢继远特意交代的:“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咱们不是展览馆,是工厂。”
  
  穆勒的眼睛很锐利。他没有马上去看那台崭新的CK6140数控车床,而是先走向车间深处那排老式皮带车床。他在一台C620前停下,看着车床上方挂着的工位牌:“王有才,钳工八级。四十年工龄。”
  
  工位牌下面,是王有才的工具箱。盖子打开着,里面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刮刀、扳手、榔头、千分尺……每一件都擦得干净,但都有使用过的痕迹,像老兵身上的伤疤。
  
  “能看看吗?”穆勒问。
  
  谢继远示意可以。穆勒拿起那把老刮刀,在手里掂了掂,又用手指摸过刀身——不是刀刃,是刀身,感受那些因为长期手握形成的细微凹陷。
  
  “好刀。”他忽然用中文说,虽然发音生硬,但意思明确,“手,和刀,长在一起了。”
  
  王有才就站在不远处。他没有上前,只是看着这个外国人摆弄他的老伙计。穆勒放下刮刀,走到王有才面前,伸出手:“您就是王师傅?”
  
  两人握手。穆勒的手掌宽厚,但皮肤光滑;王有才的手粗糙,布满老茧和油污。握在一起,像两种文明的接触。
  
  “我听说了您的事。”穆勒说,“把四十年的手感,变成计算机的数据。这很了不起。在德国,我们也有这样的老师傅,但很少有人想到这么做。”
  
  “不是我想的。”王有才实话实说,“是我儿子,还有谢厂长的儿子,他们弄的。我就是一个干活的。”
  
  穆勒笑了:“干活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转身对随行的翻译说了几句德语,翻译转述:“穆勒先生想看看,您是怎样工作的。不是表演,是真实的工作。”
  
  王有才看向谢继远。谢继远点头。
  
  于是,一次计划外的演示开始了。没有提前准备,王有才走到C6160前——那台昨晚刚完成最后一根丝杠的老伙计。机床上还夹着一根试棒的毛坯,是平时用来训练新工人的。他启动机床,拿起一把普通的外圆车刀,没有用任何测量仪器,开始车削。
  
  主轴转速调到300转,进给手轮匀速转动。车刀接触工件,铁屑呈暗红色卷出。王有才的眼睛盯着刀尖,耳朵听着切削声,左手偶尔微调一下纵向进给手柄——那动作小到几乎看不见,但工件表面的光洁度在肉眼可见地提升。
  
  十分钟后,他停车,卸活。工件直径Φ40毫米,长度150毫米。他没用千分尺,而是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副老旧的卡钳,卡在工件两端,然后用外径千分尺测量卡钳的开度——这是老钳工在没有精密量具时的土办法。
  
  “多少?”穆勒问。
  
  王有才报数:“40.02毫米。”
  
  穆勒让随行人员拿出他们带来的瑞士产数显千分尺。测量结果:40.018毫米。
  
  误差0.002毫米,在普通车床的手工加工中,这几乎是神话般的精度。
  
  车间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穆勒鼓掌。先是轻轻的,然后用力。他走到王有才面前,再次握住他的手:“您这双手,是国家级文物。”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王有才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回应。
  
  参观继续。来到CK6140数控车床前,气氛变了。这里是小陈的主场。年轻的技术员已经准备好全套的数字化展示系统:大屏幕上,三维模型实时显示加工过程,旁边是切削力、温度、振动等参数的曲线图,还有基于人工智能算法的质量预测模型。
  
  穆勒看得很仔细。他不懂中文,但看得懂图表和数据。他问了很多专业问题:算法的原理是什么?数据采集的精度如何?模型的可迁移性怎么样?小陈一一回答,有些术语需要翻译,但那些图表和曲线是通用的语言。
  
  “你们这个系统,”穆勒最后说,“和德国最先进的工厂相比,硬件有差距,但思路很先进。你们用很有限的资源,做了很有价值的事。”
  
  这句话,被旁边的记者记了下来。
  
  上午十点,考察团来到会议室。桌上已经摆好了二十根丝杠的检测报告,还有七天来积累的所有过程数据——厚厚三大本,每本都有几百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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