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砥砺
第二百四十二章:砥砺 (第1/2页)优化组合方案像一块巨石投入武陵山机械厂原本平静的深潭,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名单公示那天,厂部公告栏前人山人海,空气里弥漫着紧张、期待、愤怒与茫然的复杂气息。有人长舒一口气,有人面色铁青,更多人则是沉默地看完,低头快步走开。
谢继远站在办公室窗前,能清晰地看到楼下的情景。他的目光追随着老铆工赵师傅佝偻的背影。赵师傅在名单前站了很久,戴着老花镜,手指几乎要戳到纸上,一行行地找,最后,肩膀明显垮塌下去。他没有像有些人那样骂骂咧咧或去找领导,只是默默转身,背着手,沿着那条他走了三十多年的、通往老铆焊车间的路,慢慢踱去,背影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名单上,赵师傅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转入厂内技术培训中心,进行数控基础与维护培训,培训期待遇按原岗位80%计。”
这是谢继远和技术科、人事科的同志们反复磋商,并争取了厂党委支持后,为部分像赵师傅这样技术扎实但面临转型困难的老工人争取到的一条缓冲带。不是简单地“下岗”或“优化掉”,而是给予学习新技能的机会。但谢继远知道,对于一辈子和铁锤、焊枪打交道,习惯了车间轰鸣与钢铁气息的赵师傅来说,离开熟悉的岗位,去学习那些闪烁的屏幕和复杂的代码,其心理上的冲击,可能比收入暂时降低更甚。
下午,谢继远亲自去了技术培训中心临时借用的旧仓库教室。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二十几位老工人,有的皱着眉头盯着黑板上的电路图,有的在笨拙地摆弄着教学用的键盘。赵师傅坐在最后一排,腰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却有些放空,不知望向何处。
年轻的培训老师正讲到数控机床的G代码基础,台下响起压抑的咳嗽和不安的挪动椅子的声音。谢继远没有打扰,只是在后门静静站了一会儿。他能感受到那种格格不入的焦虑,就像当年他刚从技术员岗位被提拔上来,第一次主持全厂技改大会时的手足无措。
晚上,谢继远没有回家,带着一饭盒妻子准备的饺子,敲响了赵师傅家那栋老宿舍楼的门。
开门的是赵师傅的老伴,见到谢继远,愣了一下,连忙让进屋。屋里陈设简单却整洁,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奖状和一张厂区旧貌的黑白照片。赵师傅正戴着老花镜,就着台灯,费力地看着一本《机械制图与数控基础》教材,手里攥着一支铅笔,在空白处画着只有他自己能懂的记号。
“谢总工?您怎么来了……”赵师傅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嫂子包了饺子,让我带点过来,顺便看看您。”谢继远把饭盒放在桌上,语气平常得像唠家常,“怎么样,白天听课,能跟上不?”
赵师傅搓了搓粗糙的大手,苦笑了一下:“老啦,脑子不灵光了。那些洋码子,还有那图纸,看得眼晕。不如我摸了一辈子的榔头、焊把实在。”
谢继远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那本教材翻了翻:“是不容易。我刚开始看这玩意的时候,也头疼。但您想想,当年咱们建厂,从苏联老大哥那儿来的图纸,不也是天书一样?硬着头皮啃,不也啃下来了?您那手绝活,靠的是经验和手感,现在这新东西,靠的是规则和程序。路数不一样,但道理相通——都是为了让机器听咱的话,干出好活儿。”
他指着教材上一处简单的零件图:“您看这个斜面加工,用老办法得靠老师傅的手感调整刀架,现在用代码,就是设定好角度和进给量。您的经验,能帮您更快理解为什么这么设定,怎么设定更合理。这不是要淘汰您的手艺,是要给您的‘手艺’装上更精准的‘眼睛’和‘大脑’。”
赵师傅听着,眼神里的茫然褪去一些,多了点思索。“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他叹了口气,“就是觉得,这把年纪了,还得从头学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赵师傅,”谢继远的声音沉静下来,“咱们厂,还有咱们国家,现在都到了得换个跑法的时候。老路走起来稳当,可前面眼瞅着就是山崖了。换新路,开头肯定磕绊,但不换,就没路走了。厂里设这个培训中心,不是要撵大家走,是想带着大家一起蹚过这条河。您是老资格,是咱厂的‘宝’,您要是能带头蹚过去,给后面的小年轻们看看,那意义,不比您当年焊的那个最大的压力容器小。”
他顿了顿,从怀里拿出那个深蓝色笔记本,没有打开,只是轻轻放在教材旁边。“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他当年为了救战友,明知是死路,还是划着小船往黑漆漆的大海里去了。为啥?因为有些事,不管多难,值不值得,该做就得做。咱们现在做的事,没那么壮烈,但道理一样——为了让厂子活下去,让更多老伙计、小年轻有饭吃,有奔头,再难,也得往前拱。”
赵师傅的目光落在笔记本深蓝色的封面上,又移到谢继远脸上。这位他熟悉的总工程师,脸上有疲惫,但眼神是清亮而坚定的。良久,赵师傅拿起那本教材,又轻轻放下,粗声说:“饺子凉了,我去热热。谢总工,您要是不嫌弃,一块吃点。那代码……我明天再问问培训老师。”
送谢继远出门时,赵师傅在楼道口停了停,望着远处厂区依然亮着灯火的厂房轮廓,低声说:“这厂子,就像咱的家。家里有难处,哪有光看着不伸手的道理。”
实验室里的“毛刺”之谜,在谢望城带领团队进行了一场近乎“解剖”式的数据回溯分析后,终于露出了端倪。问题根源并非单一材料或工艺,而是光刻胶中某种助剂在特定温湿度条件下,与硅片表面处理层产生了微弱的、此前未被充分认识的副反应,影响了图案边缘的清晰度。
病因找到,但新问题接踵而至:如何精确控制乃至消除这种副反应?这需要更精密的原位监测设备,来分析反应界面的微观动态。而项目组现有的仪器,达不到这个精度。
申请购买进口设备,报告打上去,回复是需要漫长的审批流程和外汇额度,远水解不了近渴。项目进度卡在这里,前期投入和大家的士气,都面临着严峻考验。
“难道就干等着?”项目组例会上,有人焦躁地敲着桌子。
谢望城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白板前,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一边是精密的进口设备图标,打着问号和美元符号;另一边,则画了几个简陋的烧杯、传感器和一台他们现有的、性能稍逊的旧式光谱仪。
“进口设备是‘标准答案’,但我们等不起。”谢望城用笔点着那个简陋的组合,“我们能不能自己搭一个‘临时脚手架’?用旧光谱仪作为核心检测单元,自己设计加工一个微型恒温恒湿反应腔,配合高精度位移台和自编的数据采集分析程序,把监测精度推到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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