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毛巾侠”的觉醒
第八十四章 “毛巾侠”的觉醒 (第1/2页)下半场比赛已经进行了七分钟。
沪上体育场的记分牌上,鲜红的“1-0”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刻在沈Y队每一个人的心上。看台上四万主场球迷的呐喊声如同持续的海啸,将客队球员的每一次触球、每一次传球都淹没在声浪的汪洋里。
沈Y替补席角落,那块深灰色的毛巾依然盖在那个55号的头上。
毛巾下,耿斌洋的呼吸平稳得近乎机械。他能听到于教练在场边焦急的呼喊,能听到队友在场上粗重的喘息,能听到沪上球迷每一次欢呼背后那种志在必得的嚣张。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
比赛第49分钟,沪上队又一次进攻。张浩在右路突破后传中,芦东在禁区中路高高跃起,头球攻门——球擦着横梁飞出底线。
“操!”
张浩狠狠踢了一脚草皮。
芦东摇摇头,朝张浩竖起大拇指,示意传球很好。两人的默契依旧天衣无缝,就像四年前一样。
不,比四年前更好。四年的职业淬炼,让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达到了某种极致。一个眼神,一个跑位,就能读懂彼此的意图。
沈Y门将开出门球,球飞到中场,被沪上队轻松断下。又是一波进攻。
于教练在场边来回踱步,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替补席,目光在盖着毛巾的耿斌洋身上停留了半秒,然后移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第51分钟,沪上队获得角球。球开到后点,沈Y后卫头球解围不远,沪上中场在禁区外迎球怒射——球打在沈Y球员身上弹出底线。
又一个角球。
于教练终于转过身,朝着替补席走去。
他的脚步声很沉,每一步都像踏在耿斌洋的心上。毛巾下,耿斌洋的身体微微绷紧。他能感觉到于教练在靠近,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耿斌洋。”
于教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毛巾下的人没有动。
于教练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别装死了。准备上场。”
耿斌洋深吸一口气。毛巾下的世界是黑暗的、安全的。他可以一直躲在这里,不用面对,不用解释,不用承受那些可能无法承受的目光。
但他知道,他不能。
四年了,他逃了四年,躲了四年,用自我放逐的方式惩罚了自己四年。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于教练给了他这个机会,球队给了他这个机会,命运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必须抓住。
毛巾下,耿斌洋缓缓睁开眼睛。他抬起手,抓住了毛巾的边缘。
手指在颤抖。很细微的颤抖,但确实在颤抖。
他用力,将毛巾从头上扯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瞬间刺进眼睛。他眯起眼,适应着突然明亮起来的世界。更衣室的灯光是温暖的,球场的阳光是炽烈的,看台上的人潮是汹涌的。所有这些色彩、光线、声音,像潮水般涌进他的感官,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撑着座椅的扶手,想要站起来。
右脚刚踩到地面,膝盖忽然一软。
是那种积压了四年的恐惧、愧疚、自我怀疑,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身体。
他差点跪下。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于教练。
“站直了。”
于教练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四年了,该站直了。”
耿斌洋用力点头。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体,然后真正站直了。
四年来,他第一次站得这么直。
“沈Y队请求换人!”
第四官员举起电子牌。
牌子上显示:55号上,12号下。
直播镜头扫过替补席,捕捉到了耿斌洋站起来的画面。他低着头,正在整理球袜,看不清脸。解说员陆超的声音适时响起:
“沈Y队做出第一次换人调整。55号球员上场,替换下12号张楚生。55号球员……是耿斌洋。”
陆超的声音很平稳,平稳得近乎刻意。但如果你仔细听,能听出那平稳之下细微的颤抖,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
“耿斌洋,25岁,中场球员。这是他在沈Y队的第一次登场,也是他……四年来的第一场正式比赛。”
陆超顿了顿。导播在耳机里催促他继续说下去,但他需要这几秒钟,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陆超终于继续说,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一些
“四年前,耿斌洋是大学足球界最好的中场之一。他和现在沪上队的芦东、张浩,是大学时期的队友,被称为‘三叉戟’。但在全国大学生联赛决赛后,他消失了。整整四年,音讯全无。”
“今天,他回来了。”
这几句话说完,陆超感觉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他看向球场,看向那个正在走向场边的55号。
耿斌洋低着头,他的步伐有些僵硬,像是在适应这片草地,适应这片阳光,适应这片山呼海啸。
直播镜头一直跟着他。特写镜头推了上去,对准了他的脸。
那张脸出现在全场四块大屏幕上,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机屏幕上,出现在VIP包厢的显示屏上。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真的只有一秒。但在很多人心里,这一秒被拉得无限长,长到可以容纳四年的思念、四年的等待、四年的不解与愤怒。
球场上,芦东正在回防。他跑过中场,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场边——这是职业球员的本能,随时掌握换人情况。
然后,他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他找了四年的脸。
芦东的脚步骤然停住。他站在原地,像一尊突然被定住的雕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55号,盯着那张在阳光下有些苍白的脸。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但那张脸就在那里,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四年时间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更瘦了,轮廓更分明了,眼神里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东西。
但那就是耿斌洋。就是那个和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踢球、一起做梦的耿斌洋。
张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东少?怎么了?”
芦东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指向场边,手指在微微颤抖。
张浩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然后,张浩也僵住了。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呆立在原地。几秒钟后,他的嘴唇开始颤抖,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起来了。热身时那个熟悉的背影。中场休息时那种莫名的不安。所有那些细微的、被忽略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不敢想、不愿想、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耿斌洋回来了。
以对手的身份,回来了。
“耿……”张浩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而破碎
“老耿?”
他几乎是本能地朝着耿斌洋冲过去。脚步踉跄,像是喝醉了酒。四年了,他找了四年,问了四年,等了四年。现在这个人就在眼前,他必须问清楚,必须知道为什么,必须——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芦东。
芦东的声音很沉,沉得像一块石头
“耗子,现在是比赛。”
“可是东少,那是老耿!那是——”
“我知道。”
芦东打断他,手上用力,把张浩拽了回来
“我也看见了。但现在是比赛。有什么话,赛后再说。”
张浩转头看着芦东。他看到了芦东眼里的震惊,看到了那震惊之下的愤怒,看到了愤怒之下的痛苦。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芦东的脸扭曲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但芦东的手抓得很紧,紧到张浩感觉胳膊要断了。
“东少……”
芦东一字一句地说:
“先比赛。赢下比赛。然后,我们再找他。”
张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把突然涌上来的泪水逼回去。然后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场边。
耿斌洋已经和下场队友击掌完毕,正小跑着进入场地。他没有看芦东和张浩,甚至没有看沪上队的任何一个人。他低着头,像是在专心适应草皮,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裁判吹哨,示意比赛继续。
VIP包厢里,上官凝练正和孟凡雪、屈玮聊天。
她们在讨论下半场的形势,讨论沈Y队会不会有变招,讨论沪上队能不能扩大比分。气氛有些紧张,但还算轻松。
直到孟凡雪忽然停了下来。
她看着包厢里的显示屏,眼睛瞪得极大,手里的茶杯“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凝练……”
孟凡雪的声音在颤抖。
上官凝练转过头:
“怎么了?”
然后,她看到了显示屏上的特写镜头。
那张脸。
那张她找了四年、等了四年、在无数个深夜梦里出现的脸。
上官凝练“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动作太猛,椅子被带倒,发出刺耳的响声。但她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盯着那张在阳光下有些苍白、有些陌生、却又熟悉到骨子里的脸。
四年的时光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记得四年前最后见他,是在医院。他守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说:“等夺冠了,踢上职业,我们就结婚。到时候,我们也生一个像医院里那个一样可爱的小男孩,我教他踢球。”
她记得他离开时的背影,那么决绝,那么孤独,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再也没有回来。
她记得这四年里,她托了无数人,用了各种办法,发了疯一样地找他。她去他老家,问遍了所有可能认识他的人;她联系以前的队友、教练,甚至联系了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私信每一个可能知道线索的人。
她记得每一次希望燃起又破灭的过程。记得每一次听到“没有消息”时那种心脏被掏空的感觉。记得每一个深夜,她摸着腿上那个梵文纹身——“我只属于你,我的爱人”——然后泪流满面的时刻。
四年了。
1460天。
35040小时。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等待,习惯了那种悬在半空、无处着落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他可能永远不会回来”这个事实。
但现在,他回来了。
就在离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在那片绿茵场上,以她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回来了。
上官凝练的嘴唇开始颤抖。她想说话,想喊出那个名字,想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想问他为什么不来见她,想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些承诺。
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股汹涌的热流,冲上眼眶。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悄无声息的流泪,而是崩溃般的痛哭。她捂住嘴,想要压抑住声音,但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顺着手指缝往下淌,滴在米色风衣的前襟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凝练……”
孟凡雪站起来,想要扶她。
上官凝练摇摇头。她挣脱孟凡雪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包厢的玻璃窗前。她的手按在玻璃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着球场,看着那个穿着白色55号球衣的身影,看着他在阳光下小跑着进入场地。
那么近。
又那么远。
“是他……”
上官凝练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
“真的是他……”
屈玮也走了过来,眼睛红红的:
“凝练,你先坐下……”
“不。”
上官凝练摇头,泪水还在不停地流
“我要看着他。我要看着他踢球。”
她想起四年前,她腿还没受伤的时候,经常去看他踢球。他会在进球后第一时间看向看台,找到她,朝她挥手。她会站起来,用力地鼓掌,笑得像个孩子。
现在,她又可以看他踢球了。
虽然是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
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隔着不到百米距离,隔着四年的时光和无数未解的谜团。
但她终于又看到他了。
这就够了。
比赛第53分钟,沈Y队后场断球。
球传到中场,落到了耿斌洋脚下。
这是他在本场比赛的第一次触球。也是他四年来的第一次正式触球。
直播镜头紧紧跟着他。全场四万人的目光,电视机前数百万观众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55号身上。
耿斌洋感觉到了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像火一样烧在脸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足球就在脚下。熟悉的触感,熟悉的重量,熟悉的滚动轨迹。
四年了,他每天都在练习,每天都在保持球感。但练习和比赛是两回事。练习时没有压力,没有对手,没有四万人的注视,没有……兄弟的目光。
但现在,他必须踢。
他抬起头,观察场上的形势。
张浩冲了过来。
作为沪上队的前场压迫核心,张浩的任务就是在对方中场接球的第一时间进行逼抢。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本能。
他冲到耿斌洋面前,伸出脚,想要断球。
动作很快,很凶,带着职业球员特有的那种侵略性。
但耿斌洋太了解他了。
之前的十几年,他们一起训练,一起比赛,一起研究彼此的踢球习惯。他知道张浩喜欢从哪个角度上抢,知道张浩的重心偏向哪一边,知道张浩在逼抢时左脚和右脚的习惯动作。
他甚至教过张浩一些过人技巧。
现在,他用上了那些技巧。
就在张浩的脚即将触到球的瞬间,耿斌洋右脚轻轻一拨,球从张浩两腿之间穿了过去。同时他身体向左一晃,做出要从左边突破的假动作,在张浩重心被晃开的瞬间,他又突然变向,从右边绕了过去。
一个简单而干净的人球分过。
整个动作流畅得像是预先排练过无数遍。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犹豫,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张浩呆立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看着那片空荡荡的草皮,然后又抬起头,看着耿斌洋已经远去的背影。
那一瞬间,他认出了那个动作。
那是他高二时,耿斌洋教他的过人技巧。耿斌洋说:
“耗子,你的爆发力好,但有时候太直来直去了。试试这个,先晃重心,再变向,很简单,但很有效。”
他练了很久,终于掌握了。后来在比赛中用了很多次,成了他的招牌动作之一。
而现在,耿斌洋用这个动作,过掉了他。
张浩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疼,酸,涩,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追上去,想问耿斌洋为什么,想抓住他的肩膀摇醒他,告诉他这四年他们是怎么过的,告诉他上官凝练是怎么等的,告诉他……
但他动不了。
他的脚像钉在了草皮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耿斌洋带球向前,看着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背影,在阳光下渐行渐远。
耿斌洋过掉张浩后,没有继续带球。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场,看到了沈Y前锋的跑位,看到了沪上防线的空当。
四年的空白,没有让他失去阅读比赛的能力。相反,那种旁观者的身份,让他对比赛的理解更深了。他看了沈Y本赛季所有比赛录像,分析了每个对手的战术特点,做了几百页的分析报告。他比场上任何人都了解这场比赛,了解双方的优缺点。
现在,他要把这些理解,转化成实际的行动。
他送出一脚直塞。
球贴着草皮,从两名沪上后卫之间穿过,精准地找到了前插的前锋。前锋接球,形成单刀——
但沪上门将出击及时,将球扑出底线。
角球。
耿斌洋走向角旗区。这是他上场后的第一次定位球。
全场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55号身上。沪上球迷在低声议论,沈Y球迷在屏息等待……
球场上,耿斌洋站在角旗区,低头看着脚下的球。
他想起高中时,每天训练结束后,他都会加练任意球。芦东和张浩有时会陪他,有时先走。他总是练到天黑,练到球场上只剩他一个人,练到看门的大爷来催他离开。
那时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现在,他又站在了定位球前。虽然不是任意球,但角球也是定位球的一种。他需要做的,是把球精准地送到队友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助跑,摆腿——
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前点,飞向禁区中路。
沈Y中后卫高高跃起,头球攻门!
球砸在横梁上,弹了回来。
禁区里一片混乱。球落在点球点附近,弹了几下,滚向禁区弧顶。
那里,耿斌洋已经跑了回来。
他在角球开出后,就立刻向禁区弧顶移动——这是于教练赛前特意交代的战术。角球开出后,如果第一点没能形成攻门,第二落点往往在禁区外围。
现在,球就在他面前。
沪上一名后卫冲了过来,想要解围。
耿斌洋抢先一步,用右脚外脚背轻轻一卸,将球停在身前。然后他没有调整,直接起脚——
射门!
球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贴着草皮,直奔球门右下角。
沪上门将视线被禁区里的人群挡住,等看到球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象征性地扑了一下,但球速太快,角度太刁,他的手只碰到了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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