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裂变之明
第十四章 裂变之明 (第1/2页)寅时末,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里最冷、最暗的光景。风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东安门城楼上,朱元璋(或者说,朱由检·朱元璋)被王承恩和两个侍卫几乎是架着站定。一件厚重但破旧的玄色披风从头裹到脚,勉强挡住了些许寒风,却掩不住底下那具身体的单薄和左臂不自然的僵硬。他脸色在稀薄晨光下白得泛青,嘴唇干裂起皮,只有那双半阖的眼睛,偶尔睁开扫视城下时,会掠过一丝令人心头发紧的锐光——那是疲惫到极致后,反而异常清醒的、冰冷的审视。
城头守军早已看到皇帝再次登城。昨夜西北方向的大火和随后传来的“吴三桂先锋夜袭建功”的消息,像一针强心剂,让这些苦熬了数日、濒临崩溃的士卒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带着血丝的希望。此刻看到皇帝带伤亲临,那希望里又掺杂了更复杂的情绪——敬畏,震动,以及一种被捆绑在一起的、近乎认命的悲壮。
“陛下万岁!”有老兵嘶哑地喊了一声,随即响起一片参差不齐却用力压抑的呼应。
朱元璋微微点头,没说话。他的目光越过破损的垛口,投向城外。李自成的营盘火光依旧通明,但明显能看出,靠近西北角的混乱已经平息,只是那一片区域火光黯淡了许多,烟雾仍在升腾。整个闯营的布局似乎有了些调整,原本密不透风的合围,在西北方向出现了一个微妙的、向后收缩的弧度,而正对东安门、西安门等主要攻击方向,营垒反而更加厚实,旗帜移动频繁。
“他在调整部署。”朱元璋低声说,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紧张得发抖的王承恩听,“西北角被咱们(或者说被他以为是吴三桂的人)捅了一下,他吃不准虚实,怕侧后被袭,所以稍稍后撤,加强警戒。但正面……”他顿了顿,“正面他反而增强了兵力。这是要……要么不计代价,在吴三桂主力到来前,全力一搏,砸开紫禁城。要么……就是摆出强攻架势,逼咱们出城野战,或者……逼吴三桂提前与他决战。”
他的分析冷静得可怕,完全不像一个重伤垂危之人,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棋手,在掂量对手的下一步。融合后的意识,将朱元璋的战略直觉和朱由检对李自成行事风格的了解(毕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结合得天衣无缝。
王承恩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心头更沉:“皇爷,那……那咱们……”
“咱们不能动。”朱元璋打断他,声音虚弱却斩钉截铁,“一动就死。守在这里,他攻,就得用人命填。他不攻,拖延下去,吴三桂的大军就越近。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谁更……豁得出去。”
他话音刚落,城下闯军营中,一阵不同于之前的、更加沉重密集的战鼓声,猛地擂响!咚咚咚咚!如同闷雷碾过大地,震得城砖似乎都在簌簌发抖!
紧接着,数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射上天空,炸开刺眼的红光!
“贼兵要攻城了!!!”城头各处,军官变了调的吼声次第响起。
朱元璋瞳孔微缩。李自成选择了第一条路——不计代价,强攻!
只见正面闯军营门大开,黑压压的步卒如同决堤的浊浪,推着数十架加固过的云梯、盾车,嚎叫着向城墙涌来!这一次,队形更加密集,前排士卒皆披重甲(虽然多是抢掠拼凑),手持大盾,后面跟着弓弩手和更多扛着土袋、准备填塞护城河(虽然很多地段早已干涸或填平)的辅兵。攻势之猛,决心之强,远胜以往!
“放箭!!”
“滚木!砸!”
城头守军嘶吼着反击,箭矢如雨落下,滚木擂石轰鸣着砸进人堆。但闯军这次似乎铁了心,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踏着尸体继续冲!云梯重重搭上城墙,包着铁皮的梯钩死死扣住垛口,悍勇的闯兵口衔利刃,顶着盾牌,疯狂向上攀爬!
“火油!快倒火油!”
“金汁!烧滚的金汁抬上来!”
守军将最后储备的防御手段也用了出来。滚烫的火油、恶臭的粪汁倾泻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空气中弥漫起皮肉焦糊和令人作呕的臭气。几处云梯被点燃,熊熊燃烧。
但闯军人数太多了!攻势如同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快,多处城墙段同时告急,垛口处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不断有守军被砍倒坠城,也不断有闯兵嚎叫着跳上城头,又被数支长矛捅穿!
朱元璋站在相对安全的城门楼附近,身体因为虚弱和寒冷微微颤抖,但目光死死盯着战况最激烈处。他看到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但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防线正在被一点点压缩、撕裂。朱纯臣和高起潜负责的地段,抵抗尤为软弱,全靠一些低阶武官和韩赞周旧部在死撑。
“王承恩。”
“奴婢在!”
“你下去,找到金铉。让他立刻带朕的手谕,去朱纯臣、高起潜那里。”朱元璋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告诉他们,他们负责的城墙,若被突破一尺,朕不管他们是什么国公、什么太监,城破之后,朕或许会死,但朕保证,他们两家满门老小,绝对会比朕先走一步!记住,是原话!一字不改!”
王承恩打了个寒颤:“是!奴婢这就去!”
“还有,”朱元璋叫住他,声音更低,“让金铉找机会,暗示他们……昨夜‘吴三桂密信’之事,朕已知晓有人暗中与城外勾连,正在清查。让他们自己掂量。”
这是恐吓,也是敲打。利用那封来历不明的信,制造疑云,让朱纯臣之流不敢轻易异动,至少在今天上午最关键的时段,逼他们出点力。
王承恩领会,匆匆跑下城楼。
朱元璋继续观战。左臂的伤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一阵阵袭来,他不得不更紧地抓住身边侍卫的胳膊,才能勉强站稳。意识深处,疲惫如同黑色潮水,不断试图淹没那点清醒的冷光。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这城头最后一面不倒的旗帜,哪怕只是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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