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血月照归途
第二十四章 血月照归途 (第1/2页)那一声发自地宫深处的龙吟,并非实体之声,却远比任何雷霆都更为可怖。它是一股纯粹由积压了两千年的怨毒、疯狂与毁灭意志所凝聚而成的精神狂潮。在这股狂潮的冲击之下,整座蓬莱仙岛,这处由徐福耗尽毕生心血,以五行奇阵与上古机关术构筑而成的海上仙境,开始了它最后的、无可挽回的崩塌。
穹顶之上,那由无数宝石镶嵌而成的“逆星图”首先失去了光华,一颗颗珍稀的晶石如雨点般坠落,尚未落地,便在半空中被混乱的能量乱流绞为齑粉。紧接着,支撑着这片巨大地下空间的青铜巨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一道道山峦般巨大的裂痕,如狰狞的蛛网,自柱底向上飞速蔓延。无数吨重的巨石、断裂的青铜构件,夹杂着尘封千年的泥土,自穹顶之上轰然砸落,整个地宫,已然化作一处绝死之地。
尚真巫女那具早已与阵法融为一体的干瘪身躯,在龙魂挣脱束缚的瞬间,便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反噬,连同那邪恶的玄晶王座,一同炸成了漫天齑粉。她那癫狂而满足的笑声,却仿佛还在这片崩塌的天地间回荡,如同一道最恶毒的诅咒,刻印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走!”
晦明禅师一声断喝,那肥胖的身躯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矫健。他蒲扇般的大手一左一右,抓住尚在为眼前剧变而心神激荡的明镜先生与莫问大师,脚下“一苇渡江”的绝顶身法施展到极致,在那暴雨般落下的巨石缝隙之间,如一道黄色的闪电,向着来时的甬道疾冲而去。
司徒宝亦是怪叫一声,不再是平日里的疯癫,那双醉眼中精光暴射。他一把拎起几乎要被龙吟震散心神的林寒,另一手抓住摇摇欲坠的苏枕雪,身形滴溜溜一转,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竟是后发先至,紧随晦明禅师之后。他口中还在大声叫骂:“好个不讲义气的女鬼,请客吃饭就请客吃饭,临了还拆自家房子,没见过这么做买卖的!”
话虽疯癫,他脚下的步法却妙至毫巅。那看似杂乱无章的“逍遥游”,在此时此刻,却仿佛能预判到每一块巨石的落点,每一次地面的塌陷。他时而贴地滑行,时而借力上跃,在那片死亡之雨中,竟是游刃有余,未曾沾染半点尘埃。
苏枕雪强忍着神魂的剧痛,将龙血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掌心那面已与她血脉相连的犁山镜中。古镜金光大盛,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光罩,将几块躲避不及的碎石稳稳地挡下。镜光流转间,地宫内那狂暴混乱的能量流,竟是在她眼中化作了一道道清晰的脉络。她能“看”到,在这片毁灭的洪流之中,唯有来时的那条青铜甬道,尚存一线生机。
“甬道!那里的气脉尚未断绝!”她急声对司徒宝喝道。
“好嘞!”司徒宝大笑一声,脚下更是加快了几分。
一行六人,便在这地动山摇、天塌地陷般的末日景象中,施展平生绝学,亡命奔逃。他们身后,那座囚禁了蛟皇龙魂两千年的巨大水晶祭坛,连同那邪恶的玄晶王座,一同被无尽的黑暗与虚空所吞噬。一声悠长而悲怆的叹息,仿佛自那地心最深处传来,随即,归于永恒的死寂。
当他们终于冲出那不断坍塌的青铜甬道,冲出那道被司徒宝误打误撞开启的石门时,一股夹杂着浓重水汽与硫磺气息的狂风,扑面而来。
他们立于那片曾刻着“逆星局”的绝壁之上,回首望去,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整座蓬莱仙岛,正在沉没。
那笼罩着岛屿的五行大阵已然崩溃,曾经的金戈竹林、赤红炎河、迷魂土泽,尽数化作了混乱的能量乱流。岛屿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朋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那漩涡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正将岛上的一切——山石、草木、宫殿、连同那两千年不灭的长明灯火——尽数吸入其中。
归墟之门,已然洞开!
海水倒灌,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座仙岛,如同一艘正在沉没的巨轮,发出了最后的、不甘的**,最终,带着它那延续千年的秘密与罪恶,彻底消失在了那片翻涌的黑色海水之中。
天地之间,重归寂静。唯有那巨大的漩涡,依旧在缓缓旋转,如同一只凝视着苍穹的、冷漠而邪恶的巨眼。
死里逃生的众人,心有余悸地喘息着,个个脸色苍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晦明禅师望着那片空荡荡的海面,脸上满是悲悯之色,“徐福以一己之私,逆天行事,终究是落得个魂飞魄散,万事成空的下场。”
“可惜了这一岛的机关奇术。”莫问大师眼中满是惋惜,那神情,便如看着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在眼前被毁去。
“呸!一个拿活人做实验的老变态,死有余辜!”司徒宝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只是可惜了,老叫花子还想着能不能摸几坛他藏了两千年的仙酒,这下全泡汤了!”
然而,苏枕雪与林寒,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
不知何时,夜空之中,竟是升起了一轮血色的月亮。
那月亮,比寻常的满月要大上三圈,通体呈现出一种妖异的、仿佛由鲜血凝成的暗红色。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挂在天幕之上,散发着不祥的、令人心悸的红光。整个世界,无论是翻涌的海水,还是众人苍白的脸,都被这轮血月,镀上了一层诡异而凄厉的颜色。
海,也变了。
不再是他们来时那般蔚蓝与平静。海水变成了浑浊的灰黑色,一道道形状诡异的、违反了物理常识的巨浪,毫无征兆地自海面隆起,又轰然拍落,激起漫天水沫。一些体型庞大、样貌狰狞的、只存在于上古志怪图册中的深海巨兽,竟是自海底浮出,发出无声的咆哮。更有一些船身腐朽、挂着破烂帆布的幽灵船,在远处的海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自时间的长河中,被这股异变惊醒的亡魂。
一股低沉的、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嗡鸣声,充斥在天地之间。那不是风声,也不是浪涛声,而是一种更为本源的、仿佛是这颗星球自身所发出的痛苦**。
“天……天变了……”明镜先生喃喃自语,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与茫然。
苏枕雪缓缓举起手中的犁山镜。那古朴的镜面之上,不再是温润的金光,而是倒映着那轮妖异的血月,镜身的温度,变得冰冷刺骨。她能感觉到,一股纯粹的、冰冷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力量,已经挣脱了所有的束缚,正以这片东海为中心,向着整个世界,疯狂地扩散。
蛟皇之魂,虽然未能如尚真巫女所愿那般,找到完美的“道体”降临,但它那被囚禁、被炼化、被滋养了两千年的怨念,却已然挣脱了归墟的封印,污染了这片天地!
这轮血月,便是它复苏的号角!这场异变,便是它对这个世界,降下的第一道诅咒!
“我们……失败了。”林寒的声音干涩无比。他体内的蛟龙之力,与天地间这股暴戾的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让他全身的骨骼都仿佛在被寸寸碾碎,痛苦不堪。但他更痛的,是心。他们历经九死一生,最终,还是未能阻止这场浩劫的降临。
“不,还没有。”苏枕雪清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轮血月,一字一句地说道,“它的魂魄虽然挣脱了束缚,但尚未凝聚成形。它现在,更像是一种遍布天地的‘瘟疫’,一种扭曲万物心智的‘法则’。我们,还有时间。”
她转过头,望向大陆的方向:“我们必须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天下!这不再是朝廷的争斗,也不再是江湖的恩怨,这是……关乎我人族存亡的,最后一战!”
她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尚在震撼与茫然中的众人。
是啊,浩劫已然降临,坐以待毙,唯有死路一条。唯有抗争,方有一线生机!
“走!回中土!”明镜先生眼中重又燃起了光芒,“必须将此事告知俞大猷与戚继光!唯有朝廷的水师,才有与这等天地之威抗衡的可能!”
“老叫花子的小船,还在那边的礁石后头藏着!”司徒宝怪叫一声,当先向着来时的岸边奔去。
这归途,已不再是归途。而是一场与时间赛跑,与天地争命的,悲壮远征!
小小的哨船,如同一片孤独的树叶,行驶在这片已然化作魔域的血色大洋之上。
归途之艰难,远超众人想象。曾经熟悉的海图,已然尽数作废。那血月仿佛拥有某种魔力,能扰乱地脉磁场,罗盘在它面前,便如一个疯癫的舞者,疯狂地旋转,根本无法辨别方向。海流更是变得诡异莫测,时而平缓如镜,时而又在毫无征兆间,生出一个足以吞噬楼船的巨大漩涡。
他们不止一次看到,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商船,被那诡异的巨浪掀翻,船上的水手与货物,尽数被拖入漆黑的深海。也曾看到,一些原本温顺的海洋生物,变得狂暴嗜血,互相攻击,将大片的海水染成红色。
更可怕的,是人心。他们曾路过一座小小的渔村,想上岸补充些淡水。却发现,村中的渔民,一个个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竟是为了争夺一条小小的咸鱼,而自相残杀,血流遍地。那蛟皇怨念所化的“瘟疫”,已然开始侵蚀生灵的心智!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晦明禅师看着这一幕幕人间惨剧,闭上了眼,不忍再看,口中只是不住地念诵着《地藏经》。
司徒宝也难得地沉默了下来,只是一个劲地灌着酒,仿佛只有那辛辣的酒水,才能稍稍压下他心头的烦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镜先生的声音沙哑而凝重,“这血月不落,异变不止。长此以往,不用等那蛟皇凝聚成形,这天下,便要因自相残杀而毁了!”
“可我们又能如何?”林寒一拳砸在船舷上,满脸的无力与愤怒,“我们连方向都找不到,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片鬼海上乱转!”
苏枕雪一直默然不语。她只是盘膝坐在船头,手托犁山镜,双目紧闭,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忽然,她睁开眼,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或许……有办法。”她将一缕真气注入犁山镜,那镜面之上,血月与下方翻涌的海水交相辉映,竟是渐渐浮现出一幅模糊的、巨大的星图!那星图,与他们在蓬莱地宫中所见的“逆星图”,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这是……以天地为盘,以星辰为子?”莫问大师骇然道。
“蛟皇之魂,虽扭曲了天道,但万变不离其宗。它所依仗的,依旧是星辰运转、地脉流动的本源之力。”苏枕-雪的声音有些虚弱,显然催动神器耗费了她巨大的心神,“犁山镜能窥其本源。只要找到这股力量的源头,便能找到蛟皇的真身所在!只要找到其运转的节点,便能预测下一次潮汐异变的时辰与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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