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送行
第七百六十六章 送行 (第2/2页)这么个地方,别的官员也不敢来,戴元正好还没走,城中吏民便向朝中请愿,让戴元再干一任知州。
戴元这么个外地人,就成了保德地方的坐地虎。
但戴元其实并不是那种能让人人都说好的官员,非常刻薄,用刑严苛,老百姓和士绅都不喜欢他,偏偏还是个能吏,在诉讼等方面机敏果决,能办事做事,过于独断。
人们往往喜欢那种宣扬仁爱的官员,戴元刚好相反。
保德州原本有座革弊碑,是早年间知州胡楠所立。
上面除革农民集税、房夫、乡夫、军夫、菜户、炭户、磁户、地方柴帚木炭、排年迎接彩旗、铺行铺垫、里老毡条、放粮酒席的积弊。
把徭役折算为马价银、减盐税、免耗粮、免灾粮。
麦改征米,约定仓豆出孔,设城乡常平社仓,清蠲社仓利谷,增养廉仓谷本。
招募义勇,修筑九寨,立粮册,给由帖,修学宫,置学田,造祭器,请社师。
明经讲学,劝课生童,设处贡生班银,举名宦、乡贤、节妇,争议渡船,整理军器,给囚粮库役、仓役、各役纸张工食,议里书、赤历纸张等费,复令收头应骡夫,以均甘苦。
林林总总,美德善政四十六条,立为乡约,上奏朝廷,成为保德永制。
戴元上任就把碑砸了,永什么制!
徭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税务该怎么收就怎么收,地方常例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平等地折腾保德州所有阶层。
关键是这人折腾完,人人都不舒服,人人都没办法。
毕竟时代变了,外面的环境在变化,陕西到处都是流贼,保德州没有一个强大的官府,拿什么抵挡?
所以他才能在保德州持久的待下去。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去年,刘承宗派了周清,率领八百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陈奇瑜全族搬迁。
戴元废了很大的力气,才遏制住地方的风气,结果榆林镇的将校就一股股地涌入保德州。
这帮人根本没在保德州停留,但地方已是人人自危,人们心想元帅府把榆林镇都攻陷了,这黄河还能抵挡多久?
一旦秦军东侵,黄河岸边的保德州是首当其冲,偏偏早前陈奇瑜全族的经历,已经证明了,元帅军拥有渡过黄河奇袭保德州的能力。
以至于一时间数股坐寇起兵作乱,打着响应大元帅的名号,到处劫掠。
这本身是一件小事,却在山西激发起巨大波澜,因为山西真有元帅军。
早就潜伏下来的三劫会王自用与刘十六在平阳、潞安、泽州等地周游传教,各地安插土地、郎头,一听说北边闹起了元帅军,人比保德知州戴元还惊讶。
王自用寻思:大元帅除了我,还在山西安插了人马?
赶紧派人往西安询问。
西安知道个屁的山西。
等消息转了一圈,从比邻边墙的山西保德州,经平阳府进韩城,至西安府,再向北一路送到保德州黄河对面的榆林,再向北传递至兵行归化城的刘承宗处,榆林城的人都快走完了。
刘狮子看着这混乱的情报,脑袋差点炸了。
此时的刘狮子,深刻地意识到,元帅府框架确实有大问题。
也就是王自用多了句嘴,往西安府问了问,若是搁在元帅军其他兵强马壮的将领身上,只怕收到消息,就起兵响应作乱的贼人了。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元帅军一度得益于松散框架与将校极高的自主性,但到如今摊子大了,这种特性很容易让他们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刘承宗也确实讨厌那些打着他名号做事的人。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保德知州去信一封,告诉戴元,那些作乱贼人与元帅军没有关系。
并指派延庆旅的张振发兵一千,渡过黄河进保德州,协助剿贼——当然,顺手把保德州拿下,更好。
刘狮子没别的意思,那些打他名号的人,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对他来说无所谓,都必须出兵。
因为心不诚,若是真想归附,只要派人渡过黄河随便一个村子都能联系到延庆旅。
但他们没有,那就只是利用他的名号,那肯定要遭到惩罚。
其次,是刘承宗对保德州提出招降。
保德州被地方匪徒折腾,让刘狮子看见机会,反正这会儿山西的野战兵力去支援京畿追阿济格去了,正是将地盘向东扩张过黄河的好机会。
保德州就非常好。
既是陈奇瑜的老家,地形环境上又相对孤立,招降、统治、防守的难度都比较低,是最好的选择。
同时在归化城,刘承宗正一篇篇看着任权儿从榆林给他发来的书信。
榆林城在短时间内,已经向山西派出了上万人,城内的防守力量越来越少,防守意志也越来越坚决。
说实话作为延绥镇土生土长的边军,刘承宗像大多数搭不上将门的低级军官、精锐士兵一样,对这些占据高位的将门,是打从心底的厌恶。
但时至此际,尤世威等人做出的选择,无疑令刘承宗对其高看一眼。
到漠南卖出战利的素巴第、衮布、巴布等人对这样的消息感到惊奇。
他们甚至都没办法佩服尤世威等人的勇气,根本无法理解,情况分明已山穷水尽,榆林城的老兵老将,为何至今无一投降。
尤其是他们仨在岭东见识了元帅军强悍的战争能力,根本想不明白,榆林孤城一座,这个时候投降,谁都不会说那些人一句不是。
反倒是摇头晃脑的礼衙尚书张献忠,对他们的选择非常钦佩,感慨着解释道:“让他们投降容易,一个是此战必败的理由就已足够。”
“只是令他们死战的理由更多,家国乡土,哪一个,都足够了。”
张献忠面容感慨,笑容却带有几分残忍:“大帅,他们是在寻死。”
“哈哈哈,寻死有何不好嘛!他们孤城老兵,都是英雄。”
刘承宗激扬马鞭:“想走任他走,想留任他留,我们又何尝不是豪杰。”
“那就痛快打一场,给他们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