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全忠难断(万字大章)
第482章 全忠难断(万字大章) (第2/2页)“届时大军长驱直入,少不了马步兵放哨突袭,只要我军攻城足够快,朱全忠必然无法安心攻打二县。”
“二县将士生死,便看汝等能否快速攻占兖州,趋兵进入沂州。”
李阳春这话也没有说错,但帐内诸将依旧有些犹豫。
见到众人犹犹豫豫,李阳春骤然起身,拧眉呵斥众人:“军中某为主帅,三军调度,尽皆应属某帅令。”
“此事无需再议,唯攻下兖州可解将士之围!”
见他专断独行,众将脸色都不太好看,可汉军军纪森严,他们根本不敢违抗军令,只能沉着脸色作揖接令。
从黄昏到入夜,瑕丘城外汉军都没有动静,而民夫则是在不断修建投石机和盾车,将泗水河两岸的树木都给砍伐了大半。
城内的谢瞳得知消息,便知道汉军中来了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这个李阳春,此前在刘继隆麾下也算不得名声在外,不曾想此次用兵却如此果决。”
谢瞳来回渡步,他清楚城内情况,只能看向都将:“朱刺史的兵马到何处了?”
李阳春进攻速度虽快,但谢瞳反应过来后便令坚守海州、沂州的朱存派兵救援兖州。
由于北边战事不利,朱存半个月前便动兵贸然进入感化军境内,强征感化军境内百姓为民夫,从淮河接应高骈押运而来的甲胄。
此举虽然恶了曾元裕,但朱存带回的十三万石粮食和五千套纸甲与三千皮甲,无疑让兖海军实力获得增强。
朱存以三千纸甲兵为白甲军,派大将丁会驰骋兖州而来。
“丁都将已经抵达费县,最迟三日后便能抵达瑕丘城。”
都将的话让谢瞳松了口气,只是坚守三日的时间,他还是有自信做到的。
瑕丘城经过朱温、谢瞳一年多修葺加固,六尺城基都垒石而成,哪怕官军有方术,也很难破开城基。
只要城基不被摧毁,以沙袋填充豁口,官军就很难攻入瑕丘城。
思绪间,天色渐渐变亮,刺耳的哨声也将瑕丘城内外的兵卒唤醒。
一万四千汉军列阵城外,其中马步兵七千,步卒七千。
若非要留兵驻守各县,他们的兵力还将更多。
四万民夫连夜搭建的投石机已经搭建完毕,距离瑕丘城不过三百步。
由于李阳春进军速度太快,谢瞳只能搬上绞车弩与檑木、滚石等物来守城。
瑕丘城高三丈,厚恐怕有四五丈之多,城墙根由六尺高的垒石城基,坚固异常。
攻打这样的城池,与攻打石头城无异,但城内守军不多,且甲兵更是少之又少。
面对坚固的瑕丘城,在三军面前走上鼓车的李阳春远眺城墙,随后对跟上离开的众将说道:
“分出两千马步兵探哨,朱全忠若是得知瑕丘城被围攻,必然会来援。”
“若是朱全忠来援,谭凯、刘松汝二人率五千马步兵阻击而去。”
“此外,郑衡东、邓俨,汝二人各领三千步卒,万余民夫,分兵从北城、西城强攻瑕丘城。”
“以瑕丘城兵力,只要我军能在城头站稳脚跟,即我军可轻易取胜!”
攻下瑕丘城,这将对兖海军的士气产生严重打击,毕竟瑕丘城是朱温重点经营的几座城池之一。
如果连瑕丘城都能被攻破,其它几座城池也就不用多说了。
“我军火药不过三万五千斤,恐怕需要省着用。”
郑衡东开口劝说,李阳春却颔首道:“故此,我军需要以投石机、盾车、火药来惊惧敌军,随后大军以云车、吕公车强攻!”
“这……”听到这话,诸将脸色皆是一变。
自汉军研制出火药包与盾车的攻坚战术以来,汉军便鲜少使用吕公车与云车强攻城墙。
汉军的火药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是够用的,可如今不到半年时间,汉军接连在河东、代北、天平、义昌、兖海进行多场战事,加上火药通常都是从临州制作并东运,数量自然也就跟不上汉军消耗了。
见诸将脸色不对,李阳春眉头微皱:“平日攻坚操训没少进行,到了实战时,便如此怯懦了?”
李阳春虽说参军晚,可他见识过陇右老卒们的攻坚能力。
如今的汉军,虽说将领和兵卒的身体素质比曾经的了老卒高了许多,但却少了股彪悍之气。
曾经的汉军可是两千多人就敢叫嚣和刘继隆一起东进,打下整个陇西的存在。
如今五千多汉军都拿不下兵马不过万人的朱温,还得自己亲自来驰援。
想到这里,李阳春便不免皱眉,只道是兵卒生长环境太过承平,失了野性。
但他转念一想,曾经的汉军老卒都是跟刘继隆从河西杀出来,在陇右锤炼了数年的老卒。
眼下军中兵马,大部分都是从军不过三年的兵卒,自然比不得他们。
“传令,先登者拔擢三级,队中拔擢二级,旅内拔擢一级!”
“是……”
在李阳春的军令下,汉军开始行动起来,而城内的谢瞳也做足了准备。
“呜呜呜——”
当号角作响,郑衡东、邓俨便各领三千汉军与上万民夫,推动云车、壕桥、盾车和吕公车对瑕丘城发起了进攻。
“绞车弩准备……放!”
“嘭——”
当城头的绞车弩发作,三十余台绞车弩在三百兖海军和数千民夫的操作下发作,丈许高的弩箭将不知多少民夫射死当场。
饶是如此,这些民夫却依旧硬着头皮推动盾车前进。
他们刚刚被朱温带兵掳掠了钱财,奸淫了妻女,心中正愤恨。
更别提李阳春已经在战前承诺,凡阵殁的民夫,其家眷发抚恤田五十亩的恩赏了。
五十亩田,要知道汉军还未在天平镇五州开展均地的政令,对于大部分的五州百姓来说,每个人能有两亩属于自己的田都是奢望,大部分人都是牙将牙校和世家豪强的佃户。
乱世之下,牙行买个奴隶才几百钱,连两分地都买不起,而今用自己一条命就能换五十亩田,使得全家不再担忧吃喝,他们如何不拼命?
“杀!!”
“加把劲!!”
在汉军厚赏下,民夫们用出浑身力气推动攻城器械,渐渐走入了距城百步的位置。
与此同时,鼓车之上的李阳春眼看己方进入百步范围,立马拿起木哨吹响。
“哔哔——”
霎时间,数十台投石机开始将点燃的万人敌投掷出去。
万人敌划过长空,在靠近瑕丘城的同时发生了爆炸。
“轰隆隆!!”
宛若雷霆劈下,无数激射的铁丸,将城头许多无甲庇护的民夫当场打死。
没了民夫出力,仅凭三千兵卒,自然无法为这么多绞车弩上弦。
“继续征召民夫前来守城,甲兵以弓箭对敌!!”
谢瞳指挥着各处兵马,城楼上的旗兵不断挥舞令旗,连带着角楼的旗兵也跟着传递令旗。
西、北两座城墙上的兖海军只能硬着头皮用弓弩对敌,但其中只有一千人披甲,余下两千人只穿着战袄,连箭矢都防御不了,只能靠着女墙,举着盾牌躲避箭矢。
“砰——”
忽的,在民夫们的努力下,汉军的壕桥架在瑕丘城的护城河冰面上。
紧接着云车、盾车、吕公车等攻城器械纷纷开始过河。
做完这一切,民夫开始不断后撤,而这个距离的箭矢虽然能射中民夫,却无法将其射杀当场。
许多民夫拖着受伤的身体逃离战场,而郑衡东与邓俨则是率军三千开始推动攻城器械,各自分工。
火器兵背负火药包,推动盾车远离吕公车、云车等工程器械,单独找了一处城墙狠狠撞了上去。
垒砌石块而成的城基无比坚固,他们只能往城墙根挖掘,挖掘到一定程度后开始埋放火药,吹哨等待军令。
与此同时吕公车与云车纷纷开始撞击城墙,而后汉军开始攀爬准备,等待吊板与云梯落下的时候,他们便纷纷发起了冲锋。
“杀!!”
守城的兖海军将士早就等待已久,随着吊板与云梯落下,无数强弓硬弩射去。
破甲箭在如此近的距离,自然无法防备,许多兵卒持盾冲锋,却被射穿盾牌,被箭矢扎了全身。
饶是如此,依托厚重的甲胄,汉军依旧冲上前去,但紧接着迎接他们的便是兖海军的长枪。
饶是个人勇武再怎么厉害,面对丛枪戳来的场景都会显得无能为力。
被戳落云车的汉军兵卒重重摔下云车,而相比较云车,吕公车则是可施展范围更大,但也更容易遭遇集火。
面对吕公车,兖海军采用的守城方式就是点燃装满石脂的陶罐,狠狠砸向汉军将士。
当石脂溅满浑身,火焰随着石脂燃烧起来,被烧之人惊惧之下乱跑,便会将石脂与火焰剐蹭到其他人身上。
“不要慌乱!用毡子裹住他们,动作要快!!”
经验丰富的老卒们见状,立马使用湿毯子扑向这些着火的人。
这些人被扑倒后,其余湿毯子纷纷被人抛了上去,很快便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空间,火焰逐渐熄灭。
饶是如此,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人却依旧被严重烧伤,只能被带下去救治。
在他们救治这些着火同袍的同时,顶过第一轮石脂进攻的汉军将士便用盾牌顶着丛枪,冲到了马道上。
随着一个人站稳脚跟,后续便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乃至更多。
眼见城墙上有汉军先登,谢瞳立马抽出腰间鄣刀,准备带队驰援各处。
只是就在此时,众人只感受到脑中空白,耳边更是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轰隆隆——”
但见扬尘突然升起,猛烈的爆炸声震得所有人分不清方向,扬尘与积雪骤然扩散开来。
“杀!!”
谢瞳只觉得整个人无比晕眩,耳鸣之声不断袭扰,其中掺杂着许多喊杀声。
等他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坐在了地上,四周兵卒也是如此。
汉军的耳中塞了粗布,虽然不如棉花的效果好,但心里早就有准备的他们,反应速度自然比兖海军更快。
渐渐地,兖海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加上汉军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只能被汉军从马道推向了城下。
除了披甲的兖海军外,其余无甲的兖海军干脆丢下兵器投降,而谢瞳只能指挥着不足八百人,且人数正在不断变少的兖海军退入街巷,向东门撤退而去。
“城门拿下了!!”
众将看着西城城门缓缓打开,纷纷激动看向了李阳春。
李阳春则是皱眉看着不断被送到营地的伤兵,心道汉军如今的攻坚本事比曾经弱了太多,回去之后得加强操训才行。
“哔哔——”
不等李阳春开口,南边突然传来了刺耳的木哨声,显然是南边遇到了敌情。
“这厮果然来了!”李阳春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他惊讶朱温的反应,但也高兴朱温竟然真的敢来。
只可惜他兵马太少,此战汉军绝无输的理由。
“谭凯、刘松,汝二人率五千精骑南下,将朱全忠所部包围全歼,若能生擒朱全忠,某定会向殿下奏表汝二人功绩!”
“末将领命!!”
谭凯与刘松不假思索应下,随后点齐五千马步兵,朝着南边便疾驰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李阳春便看到瑕丘城头插上了汉军的旌旗,他正欲抖缰入城,却不曾想北边也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哨声。
“哔哔——”
“北边为何有哨声?”
“北边的龚丘已经被我军拿下,何来的敌军?”
几名将领错愕,李阳春也脑中有些转不过来,但他却沉着道:“收拢塘骑,等待军令!”
在他的军令下,四面八方的塘骑开始慢慢收拢,除了正北方向和南边的塘骑没有回来外,其余一千五百名塘骑纷纷团结李阳春四周。
与此同时,北边的塘骑也出现了身影,正朝此处集结而来。
当他们赶到此处时,李阳春顿时皱眉询问:“北边有多少敌军?将领是谁?”
“他们打着朱全忠大纛,数量不下两千人!”
塘骑校尉作揖回禀,李阳春听后沉思起来,但并未有所行动,只是等待北边的朱全忠南下。
只是半个时辰过去,朱全忠的身影并未出现,李阳春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而这时南边的塘骑也急匆匆朝南边赶了过来。
不等靠近李阳春,他们便连忙大声叫嚷道:“节帅,南边只有被数百甲兵裹挟的数千百姓!”
“不好,马步兵立马前往东门!”
李阳春立马猜到了朱温想要干嘛,显然南北都是疑兵,朱温真正想做的是让李阳春撤回塘骑,以便他率军接应谢瞳渡过泗水,撤往东边的曲阜县。
“呜呜呜——”
正在率军艰难撤往东门的谢瞳突然听到熟悉的号角声,顿时精神一振。
“节帅率军来救我们了,弟兄们往东门杀去!”
得知还有援兵,本来都士气跌落,即将投降的数百兖海军,顿时朝着东门稳扎稳打的不断撤去。
果不其然,东城门已经被兖海军掌握,且绕道迂回,试图阻断谢瞳撤退的汉军都被他率军阻挡在了城门两侧。
“先生先过来!”
朱温的身影在城门前出现,并着急的催促谢瞳。
谢瞳见状连忙带兵撤往城门,而当他们撤到城门后,朱温立马带兵退出城门外。
守在城外的兵卒,立马将十余辆马车推到了城门口,将城门口拥堵后,不等谢瞳开口,朱温便催促道:“撤!”
四千余兵马开始向东边撤去,而城内的汉军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些堵在城门口的马车挪开。
“明公为何在此处?”
谢瞳在撤退路上惊愕的看向朱温,毕竟从金乡绕道到瑕丘城,起码有一百二十里的路程。
“某昨日清晨围攻金乡,布置疑兵后绕道前来,本以为瑕丘城能坚守数日,不曾想竟连半日都撑不下来。”
朱温有些气恼,谢瞳愧疚:“某无能,愧对明公。”
“非汝之错,某刚才已经知道了官军方术手段。”
朱温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在这种节骨眼上内讧,就算要算账,也是能局势稳定下来再算账。
只是他话音落下不久,后面就响起了嗡隆隆的马蹄声。
朱温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数量不下两千的马步兵朝他们追击而来。
“直娘贼,这狗鼠的家伙还真不好对付!”
朱温也是恼了,但凡他兵力足够,何以用这么多手段来迷惑李阳春,直接正面交锋即可。
“撤往泗水西岸列阵!”
回过头来,朱温下令三军尽快赶路,而泗水已经距离他们不过数百步距离了。
赶在汉军马步兵发起冲击前,朱温率先领兵列阵于泗水西岸,麾下兵卒体力消耗不轻,每个人都大口喘着粗气。
谢瞳见状,心下一沉,而朱温则是看着汉军马步兵分作两边,将他们左右两翼包围,随后便见到后方急匆匆赶来的数千汉军步卒。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李阳春领着六千多汉军步卒来到了朱温所率兵马阵前,如此汉军便完成了三面合围,只留下了可以撤退的泗水方向给他们。
李阳春策马出阵,很快便在阵中看到了穿着花花绿绿的朱温。
“八千对四千,能否留下这朱全忠,便看此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