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如果你们父亲不是皇帝,不是首相,你们还剩下什么呢?
第343章 如果你们父亲不是皇帝,不是首相,你们还剩下什么呢? (第1/2页)由于得到了刘备的支持,李翊很快便敲定了发行新货币的具体流程。
相府内,铜炉熏香袅袅。
李翊正批阅各州钱法司的奏报。
甄尧手持账簿,恭敬立于案前。
“首相,各州钱法司已初步设立。”
“只待首相一声令下,国家便能够执行新币兑旧币的事宜了。”
甄尧顿了顿,又道,“然下官还有一虑,不知当讲与否?”
李翊头也不抬:“讲。”
甄尧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景元钱面值较旧五铢甚高,纵使朝廷严打私铸,恐怕仍有奸商钻营牟利。”
他抬眼观察李翊神色,“下官便出身商贾,深知利之所在,人必趋之。”
甄家虽是河北首富,但并没有为富不仁。
早在河北大旱之时,年仅十二岁的甄宓就曾劝母亲开仓放粮,赈济四方乡邻。
绝对的商界良心。
面对新币的暴利,甄尧也是以自己家族从商多年的经验提醒李翊。
李翊乃停下毛笔,反问道:
“甄商监以为,当今天下,可还有贪官?”
被李翊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甄尧背脊一凉,忙道:
“陛下与首相治国有方,吏治清明,贪墨之徒自然……自然……”
“有,还是没有?”
李翊声音不轻不重,却让甄尧额角沁汗。
“……呃,尽管陛下神文圣武,万姓倾心。”
“然毕竟统合四疆,地方偶有一两个贪官污吏,也属正常。”
甄尧求生欲极强,他知道在面对李翊这样的政治强人不能够耍小聪明。
你说没有,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直接说有,又显得过于唐突。
为此,甄尧只能选择相对委婉的方式说出来。
“陛下最恨官员不作为,也恨官员贪腐。”
李翊搁下笔,郑重地说道,“然为何却仍有官员铤而走险,冒着杀头之罪,受贿逐利?”
甄尧硬着头皮答:
“利令智昏……”
“且朝廷监察全国,不能看到各个角落,故终有疏漏。”
“正是。”
李翊突然拂袖而起,“吾等诛贪官,非为绝贪腐——”
“而是要让他们知道,伸手必被斩!”
“譬如治水,堵不如疏。”
“私铸、贪腐,如同泥沙,可遏不可绝。”
“但只要大江奔流的方向不变,几处暗涡何足道哉?”
李翊的意思很明确。
我们的打击私铸政策,与反腐倡廉政策的内核是一样的。
杀贪官反腐败,不是为了杜绝贪污现象。
因为这是不可能杜绝得了的。
但我们这样做,却可以打击这种现象。
让官员至少不敢明目张胆找你索贿。
新币也是如此,我们发行后,尽管采取了严厉打击私铸的措施。
但在利益面前,依然会有人钻法律的漏洞。
我们是统治阶级,永远是从国家层面,从宏观的角度出发。
而地方官员贪腐也好,私铸钱币也好,那都是微观的私人角度。
这种现象不可能杜绝,我们打击的目的,只是为了减少社会上的这种风气。
因为于整个国家的运转而言,这是无伤大雅的。
还是那句话,
大江奔流的方向不变,几处暗涡何足道哉?
“甄商监。”
李翊忽然逼近,“你可知为何让你这商贾执掌商相之位?”
“下官……下官……”
“因你懂商贾心思。”
李翊笑道,“贼知贼,吏知吏,商知商,故用汝为商相耳。”
“记住。”
李翊拍了拍他的肩膀。
“水至清则无鱼。”
“朝廷要的,是让鱼知道——跃出水面,就会死。”
甄尧面色一动,旋即定住心神,答:
“下官明白了!”
“好,依本相看,这新政策就先从洛阳开始罢。”
“天子脚下,最易办成此事。”
李翊决定先在首都推行,然后以首都为基点,向全国进行扩散。
又过旬日,朝廷诏令正式下发。
各州郡官吏闻风而动。
洛阳东市,钱法司的差役挨家挨户收缴旧钱,铜锣敲得震天响。
“奉内阁钧令,即日起禁用旧五铢!”
“限期一月兑换新钱,逾期不候。”
“一月之后,市场上不得用五铢钱交易。”
“违者,依律论处!”
百姓们攥着磨损的铜钱,面色惶然。
“官爷,这.这新钱轻了些,买米会不会亏啊?”
一个老农颤巍巍问道。
差役冷笑道:
“这是朝廷定的价,俺们只是负责执行。”
“你爱换不换!”
“不过别怪某不提醒你,一月之后,你若是仍敢用五铢钱去买米买粟。”
“休怪兄弟几个,将你拷回大牢去。”
老农无奈,只得将积攒多年的铜钱倒进官府的木箱。
换回几枚崭新的“景元通宝”。
他摩挲着钱币上清晰的纹路,喃喃道:
“轻是轻了点但总比那些剪边的强。”
洛阳毕竟是天子脚下,算是朝廷掌控力最强的地方了。
官员基本上是按律办事,平民百姓也犯不着跟当官的起冲突。
基本都随大流换了。
至于洛阳的一些世家豪族,他们也大多老实。
毕竟刘备成为天子,靠的可不是他们。
真要收拾他们,跟玩儿似的。
他们可不会傻到跟新君作对。
但洛阳之外,朝廷掌控力相对薄弱的地方。
就不乏有人想钻法律的漏洞了。
……
豫州,颍川。
韩氏族长韩珪将茶盏重重砸在案上。
“李翊这是要断我们的财路!”
韩氏是颍川四大家族之一。
祖上是西周的韩侯,而韩珪的爷爷韩韶更是赫赫有名的颍川四长之一。
所以韩家是颍川妥妥的顶级门阀。
管家低声道:
“家主,如今朝廷严打。”
“咱们的私铸坊.是不是先停一停?”
“毕竟曹公已经不在了。”
颍川从前是曹操的文官集团核心。
两家是相互支持,相互合作。
曹操也默许了各大家族,开设私铸坊,条件是他也要喝一口汤。
本来两边合作的算是相当愉快。
直到后来曹操与刘备争霸失败,遁逃到西川。
颍川自然失去了曹操的庇护。
从前,作为曹氏集团的核心,韩家是魏国的顶级门阀。
如今汉室三兴,刘家人重新掌握国家权力。
作为“前朝余孽”,自然要被刘家人冷处理。
刘备虽未对颍川开刀,但也采取了政治边缘化处理。
使得颍川在全国的地位渐渐下降。
当然,彼时的曹操治所就在颍川,重点发展颍川很正常。
如今刘备定都洛阳,也没道理重视颍川士人。
“停下来?”
“你以为这是想停就能停的吗?”
韩珪冷声笑道:
“你知道我们一年靠私铸赚了多少?”
“这私铸之利,又岂是独我们韩氏一家所得?”
众下人默然不能答。
韩珪沉吟许久,眯起眼睛说道:
“去,给钱法司的督铸使送三万钱。”
“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管家刚要领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颍川督铸使到——!”
韩珪脸色一变,连忙起身相迎。
“尊使到访,韩某有失远迎。”
“恕罪恕罪!”
见一众官兵闯入家门,韩珪心知来者不善。
“若尊使不嫌寒舍鄙陋,请入内喝茶相叙如何?”
“不必了!”
督铸使抬手止之:
“本督是奉命来执行公务的,办完公事就走。”
“……呃,不知是什么公事?”
督铸使乃从怀间取出一封公文,面无表情地展开,大声宣读:
“韩氏私铸劣钱,证据确凿。”
“奉内阁令,查封所有冶坊,家主韩珪押赴洛阳问审!”
韩珪闻言,勃然大怒:
“放肆!我韩家世代簪缨,岂容你等污蔑!”
督铸使冷笑:“簪缨?”
他一挥手,“搜!”
韩珪见此,面色大变,连忙喝斥道:
“我家好歹是世代公卿,岂容尔等放肆。”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韩某定要告你们御状。”
“告御状?呵呵。”
督铸使冷声笑道,“我等本就是奉朝廷命令来查你韩家。”
“你韩家当年与曹贼勾结,犯下数条罪状。”
“不过本督只负责查私铸坊,你落在本督手里,已是莫大幸运。”
“怎还敢拒不配合?”
话落,朝身后甲士一挥手,示意他们立刻进去。
韩珪遮拦不住,被众甲士如狼似虎地冲入后院。
不多时,抬出几筐未及熔铸的铜料和私钱模子。
“韩珪,证据在此。”
“你还有何话说!”
韩珪面如死灰,心道完了,完了。
一切全都完了!
贾诩将颍川的奏报递给李翊。
“首相,韩珪已经押入大牢,其父韩融在徐州闻讯,连夜递了请罪书。”
李翊淡淡扫了一眼,随手丢在案上:
“听说这韩融是赢长韩韶之子,前朝大臣。”
“如今看来,倒还算识相。”
“省得本相,多费精力收拾韩家。”
庞统笑道:
“经此一事,各地豪强应该都老实了。”
“只是不敢明目张胆。”
李翊摇头,“还不够。”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传令各州,所有铜矿收归官营,私采者以谋逆论处!”
冀州,中山。
时任商监的甄尧回到了故乡。
见着了母亲张氏,还有家族里的姐妹们,甄姜、甄脱等姝。
他此次回家,既是荣归故里,也是为了让甄家带头配合朝廷政策。
甄尧站在自家商号前,冷眼瞧着差役将一箱箱旧钱抬走。
管家低声道:
“家主,咱们囤的那些剪边钱.”
“熔了。”
甄尧淡淡吩咐道,“朝廷这次是铁了心,咱们没必要触霉头,得罪内阁。”
管家有些不甘心,说道:
“可咱们少赚了多少啊……”
甄尧深吸一口气,叹道:
“挣得多,挣得少,都不影响咱们甄家吃饭。”
“如今内阁已经定下严令,我们中山甄氏还是做出表率的好。”
沿海边上,钱法司的大手亦伸到了此处。
一名渔夫扛着一筐鱼到市集上去卖,却见鱼贩摇了摇头说:
“今日只收新钱。”
“可俺只有这些.”
渔夫掏出几枚锈迹斑斑的五铢,摊手表示无奈。
那鱼贩叹气道:
“去钱法司换吧,晚了可就作废了。”
那渔夫无奈,只得扛着鱼筐,跋涉十里到县衙兑换。
回来时,鱼已臭了一半。
于是那渔夫破口大骂,朝廷瞎折腾,只会害咱们老百姓。
骂归骂,那渔夫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剩下半筐鱼拿到市场上买去了。
次日,拿着新币易市,渐渐将昨日之事给忘却了。
整个新币政策的实施过程,大体如此。
各州官吏,从民间收回旧五铢,然后上交到钱法司。
然后各州的钱法司,再统一发回洛阳朝廷。
最后由洛阳朝廷亲自出面,将旧钱回炉重铸,熔炉日夜不息。
工匠们将铜液倒入钱范,一枚枚景元通宝逐渐成型。
然后再将这些景元币,重新发回市场。
以形成货币流通。
起初实施之时,给百姓带来了不便,多有怨怼之声。
但随着市场上的货币逐渐统一,怨声也随之渐渐平息。
百姓们发现,新钱虽轻,但成色足,不易磨损。
买卖时不再需要一枚枚验看。
商贾们也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担心收到一堆剪边的废铜。
而世家豪强在官府的严厉打击下。
不少人都默默地将私铸的铜器给熔了,老老实实上交官府。
虽然亦不乏有心存侥幸之人,借着这股东风,私铸钱币。
但在钱法司的高压打击下,毕竟难成气候。
未央宫。
李翊正将各州钱法司的奏报呈递于刘备案前。
“陛下,景元钱推行顺利。”
“各州旧钱收缴已逾八成,市面流通渐趋稳定。”
刘备翻阅奏章,满意颔首。
“子玉办事,朕向来放心。”
他忽的抬头,“对了,令郎李治近来如何?朕许久未见了。”
因为从前李翊走到哪儿,都是把儿子带在身边的。
所以朝官们也习惯称之为“大李”、“小李”。
李翊拱手解释道:
“回陛下,犬子现于洛阳南郊纸坊做工。”
刘备执笔的手一顿,挑眉道:
“首相之子,就这般安置?”
“正因他是臣之子,更需历练。”
李翊神色平静,“生于富贵,若不识民间疾苦,将来何以治国?”
在李翊看来,出身富贵,便容易脱离群众。
倘若不深入基层,便无法回到更进一步的成长。
刘备闻言,若有所思。
是也,自己早年间买草鞋,后来结识关张兄弟。
大家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
知道底层百姓有多不容易。
可阿斗这孩子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长大的,一生都没怎么受过挫折。
甚至可以说一辈子都一帆风顺。
他出生时,徐州政局基本稳定。
懂事之时,就封了世子。
然后又去富庶的河北,接受李翊的教导。
没几年,又封了太子。
他的一生实在是太顺利了。
这孩子品性倒是不坏,就是恐怕容易被人骗。
毕竟朝堂之上,充斥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念及此,刘备忽的轻笑:
“爱卿所言有理。”
他搁下笔毫,“既如此,不如让阿斗也随令郎去历练几日?”
李翊眸光微动,“太子金尊玉贵,只怕他受不了犬子那苦。”
“朕的儿子,难道比首相之子娇气?”
刘备摆手打断,“你我同起于草莽,没道理子孙后辈便吃不得这苦。”
“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让阿斗也去纸坊,与令郎同吃同住。”
“不得特殊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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