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第1/2页)大埔州土城。
光阴似箭,吕丞相一家人搬回大埔州土城的老家居住已经五年了。
那日清晨,天边初露曙光,吕丞相便如往常一般早早起床,站在简陋的农院中,望着门前的那片田野和远处渐渐明亮的山峦,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今天是他五十岁的寿辰,到了不惑之年。五十年的岁月,他感觉如同一部厚重的书,每一页都记载着自己走过的路程。尤其是里面镌刻的南汉劳苦大众遭受屈辱和苦难的那一页,每当他想起来就撕心裂肺。
“外公,外婆说可以吃寿面啦!”是外孙小玉玉的声音。
小玉玉今年六岁了,长得聪明伶俐。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得大大的,很美。周姨娘说,这双眼睛和顾玉生那双眼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吕丞相低头看着小外孙,笑着问道:“真的可以吃了吗?”
“外婆已经给您盛了一大碗啦!”小玉玉嘴角里挂着天真无邪的微笑。
吕丞相蹲了下去,一把抱起小玉玉,说道:“走喽,咱们吃寿面去喽。”
按照当地的习俗,男子五十岁是不可以做生日的。民间的说法是五十岁时一般人的父母都健在,如果五十岁给自己过寿,上面有更老的父母在,就意味着自己不孝顺。俗话说:“爷在不留须,母在不过寿。”双亲都健在,自己岁数再大也是个孩子。
吕丞相的双亲早就去世,但他一直不给自己过寿。如今在大埔州土城老家不做生日,而在京都时也从不做过生日。只是这一日是母亲的“难日”,为了对母亲的养育之恩的缅怀和感恩,吕丞相总是令家人煮了一大盆寿面,全家人一起吃。这全家人包括主子和仆人。
吕丞相刚坐在圆桌旁,周姨娘便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说道:“相爷,按照惯例,今年您的生日照往年一样,煮一盆寿面大家一起吃。这碗面条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趁热吃吧!”说着把碗放在吕丞相面前。
吕丞相看着自己温柔可人的如夫人,拿起筷子轻轻地尝了一口面,甜甜的。他发现,碗里还有两只剥好的土鸡蛋。他转头一看,只见周姨娘也正用闪烁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满是爱。
吕丞相有点激动,一手抓住周姨娘的一只手说道:“此生有你,是我吕某人的最大福分!”
周姨娘第一次听到吕丞相说这句话,也激动得一塌糊涂,擦着眼泪说道:“相爷啊,贱妾好幸福哦!贱妾希望今后每天都能听到您说这句话哦!”
小玉玉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小碗面条,站在旁边而用两只小眼睛溜溜地看着外公。
吕倩倩看见,便向他问道:“小玉玉,你吃饱了不出去玩,站在这里干嘛呀?”
小玉玉说道:“娘,您看,外公为老不尊!他不快点吃寿面却老是抓着外婆的手,真不害臊!”一句话说的满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人竟然被面条噎了。
吃过面条之后,周姨娘拉着小玉玉到村口凉亭旁散步去了。而吕丞相和吕倩倩都走进了书房。他俩现在几乎每天都在书房渡过。
吕丞相的书房静谧而充满着书香。书房里所有书都是从京都的丞相府搬回来的。
走进书房便看见,在房间的中央,一张宽大的书桌占据了显眼的位置,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这四宝件件都是吕丞相的珍爱。在四壁之上,挂满了吕丞相自己写的字。吕丞相是个书法家。他的书法苍劲有力。他的字看起来肉嘟嘟的,但可不是真的胖,而是有一种厚重感!吕丞相的书法就像他的情感和他的为人──豁达,包容万物。而吕倩倩最近正在专心地临摹父亲的字。
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从经史子集到兵法农桑,从天文地理到医药卜筮,应有尽有,宛如一座知识的宝库。还有一本特殊书──《武武遗书》也藏在书房的密柜里,是顾玉生手中的那本的副本。由于吕倩倩没有密柜的钥匙,她看不到。如果她能看到,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恳求父亲把自己的名字也添入《武武遗书》的副本里的。
回大埔州的头三年,吕倩倩什么书都看,从书架上拿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她曾对一部古典名著走火入魔,看了之后除了伤心落泪之外还写了很多篇评点。吕丞相看了女儿写的评点,惊愕地说道:“吾儿眼界已超前人脂斋了。”
最近两年,吕倩倩迷上了农桑书。并且她竟然学以致用。她令家人在家门口前开垦了一块地,种桑养蚕。最近,吕丞相书架上的那本《禾谱》又被吕倩倩发现,她一边看书一边让家人在家门前新开垦的水田里种上了水稻。
日落西山了,吕丞相和吕倩倩父女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真的成了一对书痴了。
晚饭已经摆在饭桌上,吕丞相、周姨娘、吕倩倩和小玉玉等四人都围坐在饭桌旁共享晚餐。
小玉玉停止了嚼嚼,对吕倩倩说道:“娘,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马车经过村口,看来爹爹是真把咱们忘记啦!”
吕倩倩对小玉玉说道:“小玉玉,你爹爹是不会把咱们忘记的!他说过一定派车来这里接咱们进京的;也许还在路上呢!你明天和外婆继续到村口的凉亭上等候。明天他准到!”
小玉玉高兴地说道:“好!玉玉听娘的!”
吕丞相对吕倩倩说道:“倩儿,不能老是这样骗孩子哦!”
吕倩倩说道:“爹,倩儿没有骗!倩儿感觉最近他要来!”
戚家盐店的老板戚薇似乎是一个年纪越大越离不开老婆的人。现在连出门坐车也要和老婆坐在一起。
戚薇年轻时可不是这样。他为了盐店里的生意去组织货源,经常出远门,且一出门就是几个月半年之久,把殷源源和孩子们留在家里不闻不问。而自从有了顾大叔盐场的食盐源源供应之后,盐店的货源保证,戚薇也就用不着到外地去奔波了。
这些年,他很少出远门。
戚薇和殷源源同坐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上。久不出门,他心里有点兴奋,不时地朝窗口看着外面的风景。可走了几个月,他后悔跟着来了。
在车上,他无话找话,向殷源源问道:“夫人,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朝廷不是把归沐那丫头充发到大埔兵营,而是其他的什么兵营,咱们不是白跑一趟吗?”
殷源源说道:“没白跑!咱们继续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戚薇继续问道:“假知咱们到达大埔兵营之后得到准确消息,归沐那丫头被充发到京都之北,咱们还去不去呢?”
殷源源说道:“当然去啦!俗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不把归沐那丫头赎回是决不罢休的!”
戚薇说道:“可京都之北太遥迢啦!”
殷源源问道:“你想打退掌鼓啦?可以啊!你现在可以调头回阳城呀?马车夫停车,让戚老板下车。”
“马车夫,不能停车!”戚薇对前面的马车夫喊道。他转头瞪着身边的殷源源,“你这个女人真是的,谁打退堂鼓啦?”
殷源源白了他一眼:“那你少啰嗦!静静坐车。”
戚薇素来怕老婆,乖乖地坐在车里,像个老男孩。
殷源源眉梢含笑,满意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却打趣道:“怎么又成了哑巴啦?是不是想念家里的侍妾青儿啦?”
戚薇转头望向窗外,喃喃道:“你这个女人真不可理喻!说话嘛,嫌我啰嗦,不说话嘛,又说我是个哑巴!”说完默默无语。
殷源源忍不住又问道:“生气啦?逗你玩的呢。”
戚薇转回头,笑道:“谁生气啦?我才不会生气呢!”
接着两人又在车上辩论起来,都是芝麻小事。
这就是戚薇和殷源源的日常。
一个中午,他们在一个小镇的路口停车歇脚。
车刚停定,只见一个小男孩跑了近来问道:“老爷爷,这是兵部派来的马车吗?”
顾大同蹲下说道:“不是。小哥哥,我们的马车是从阳州过来的。”
小男孩颇为失望似的,说道:“哦,打扰啦!”
顾大同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男孩,问道:“小哥哥,你是在等兵部的马车吗?”
小男孩回答:“是的。”
顾大同又问道:“小哥哥,你知道兵部在哪里?离这里有多远吗?”
小男孩说道:“我娘早就告诉我啦!兵部在京都,离这里很远很远的。”
顾大同说道:“这么远,兵部的马车是不会来这里的。”
小男孩突然瞪大了一对大眼睛,对顾大同说道:“您胡说!我娘说我爹爹一定会来这里接我和娘进京的!”
顾大同问道:“你爹爹是在兵部当官吗?”
小男孩说道:“是的。”
顾大同又问道:“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用研判的眼神看着顾大同,说道:“老爷爷,您是在问我爹爹的大名吗?我娘说了爹爹的大名是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的。”
“哦?”
小男孩向前走了一步,说道:“老爷爷,我看您是个好人,告诉您吧,我爹爹叫顾玉生,是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顾玉生?”顾大同不禁重复地说了一遍。他突然想起,几年前他的小儿子顾玉生曾给他写过一封含含糊糊的书信,书信中说他与吕相爷的千金关系密切,信中还说了“榜下促婿”等一大堆废语。
顾大同年轻时曾是皇宫侍卫,吕丞相那时候是翰林院修撰。顾大同不但认识吕丞相,还知道他的老家就在大埔州土城镇。
顾大同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把小男孩从头到脚地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小男孩长得脸庞清秀,珠圆玉润,明眸皓齿,是个漂亮小男孩。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顾大同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那个小男孩小时候的模样顾大同记得非常清楚,尤其是大饥荒时小男孩那句凄凉的话──“阿爸,我也饿!”──让顾大同刻骨铭心一辈子。
顾大同再次瞄了小男孩一眼,喃喃自语道:“他长得很像他小时候啊!”他惊喜之余,不禁怦然心动。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向小男孩走去。他想抱一抱小男孩。
“吕玉玉,回家吃午饭啦!”一个温柔细腻的少妇走了过来,向小男孩喊道。
小男孩迅速转身,迎了上去,说道:“娘,这位老爷爷打听爹爹的大名。”
“哦?”
顾大同表情尴尬,笑道:“小娘子,真不好意思!我等是从阳州过来要到大埔兵营去的过客,刚才看到这小哥哥聪明可爱,不禁同他多说了几句话,冒犯啦!”
吕倩倩看了一眼顾大同,又环顾了惠儿、戚薇和殷源源,然后摆着手说道:“大叔,没关系的!我家小孩子不懂事,耽误了您们赶路的宝贵时间啦!真抱歉!”说完,拉着小男孩的小手,说道:“小玉玉,快给爷爷奶奶们施礼说再见!”
小玉玉转身面向顾大同等人,摆着小手说道:“爷爷奶奶们再见!”
顾大同心有不舍也摆着手说道:“小哥哥再见!”
殷源源走了过来,对顾大同说道:“顾师兄你还记得你家老二小时候的模样吗?小时候,他长得和这个小男孩一摸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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