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井里星星不许说
第439章 井里星星不许说 (第1/2页)璇玑阁后山那经年不散的晨雾,此刻更显浓重,仿佛将整座山都浸入了一杯凉透的牛乳。
一只雀儿破开雾霭,翅尖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汽,精准地落在谢昭华身前。
它不再像初时那般试探,而是熟稔地将喙中衔着的一片叶尖,轻轻放在了她素白的膝头。
叶片翠绿欲滴,中心托着一汪饱满的露珠,剔透得如同仙人的眼泪。
谢昭华依旧没有动,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唯有指尖,在触碰到那片叶脉的瞬间,起了一丝极细微的痉挛。
露珠应指而破,洇开一圈水痕,而就在那水痕的中心,一个墨色的“停”字再度浮现,比昨日更清晰,却也消融得更快,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如一滴浓墨坠入清溪,彻底散开,了无痕迹。
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日复一日的徒劳。
远处,雾气稍薄的石阶上,两个早起洒扫的年轻弟子压低了声音交谈,话语顺着微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昨夜……昨夜井中星动了。”一个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什么?”另一个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被强行按了下去,“你看见了?”
“我哪有那个胆子!是守井的张师兄说的,他半夜起来小解,无意间瞥了一眼,说井里的星子亮得跟白昼似的,还……还在转!”
“那赶紧去看看啊!”
“嘘——”最先说话的弟子一把拉住同伴,紧张地四下张望,“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为何?门规里可没这一条。”
“你懂什么,这叫‘心诚则灵’。这种事,是天地的恩赐,说破了,恩赐就收回去了。大家心里都盼着呢,谁也不敢去戳破那层窗户纸。”
谢昭华听见了这番对话,始终平静无波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她知道,这所谓的禁忌,并非出自哪一条严苛的律令,而是人心在面对一丝渺茫希望时,自发地、小心翼翼地想要去守护那份脆弱的真实。
就如同她日复一日地等待这片叶子,明知“停”字留不住,却还是在等。
这世间的许多事,并非为了结果。
当璇玑山的雾气庇护着一份心照不宣的秘密时,数百里外的荒野驿站废墟上,张阿妹正蹲在一片翻开的黄土前。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是当年驿站差役的后代,正合力翻修祖上留下的地基,打算盖个新屋。
铁锹挖下去,却磕碰到一个硬物。
撬开来,竟是一卷被油布包裹、早已朽烂不堪的卷轴。
一个年轻些的少年眼神最尖,他认出残片上依稀可辨的几个字,正是他曾祖父教他识字时写过的那种独特笔迹。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抢过那卷轴残片,迫不及待地凑到眼前,嘴巴一张,便要将上面的内容念给众人听。
然而,他只张开了口,喉咙里却像是瞬间被一根无形的冰线死死缠住,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胸口,最终只挤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
少年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地想要说话,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喉咙里都发不出半点声响。
“怎么了你?”旁边一个汉子不明所以,一把夺过那卷轴残片,“神神叨叨的,我来看看……”
他话音未落,也和少年一样,瞬间失声。
他惊骇地指着自己的嘴,脸上满是见了鬼的表情。
随后,凡是试图辨认或阅读那残片上文字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变成了张口结舌的哑巴。
人群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的恐慌,只有翻起的泥土气息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一直沉默旁观的张阿妹站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众人惊惧地为她让开一条路。
她没有去看那卷轴,只是蹲下身,伸出瘦长的手指,在松软的黄土上,轻轻画了一个圈,又在圈的中心,点了一下。
就在那一点落下的刹那,一股平地而起的旋风毫无征兆地卷过废墟。
那卷被众人视若鬼魅的残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在半空中急速旋转,瞬间化作一蓬飞灰,被风吹得干干净净。
风停。
先前失声的少年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惊喜地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我……我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都回来了。
众人惊魂未定地看着张阿妹,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不解。
张阿妹却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上的土,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没入了荒草丛中。
身后,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孩终于找到了乐趣,指着自己的父亲大声嬉笑起来:“爹!你刚才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一条缺水的鱼!好好玩!”
孩童清脆的笑声,让这片刚刚经历过诡异事件的废墟,多了一丝荒诞的人间烟火气。
与此同时,无人能触及的地底深处,姜璃那缕几乎消散的意识,正随着一片地衣的孢子,沉入禁地的最核心。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枚分裂后的晶核所发出的第一道空白指令,正像水波一样,沿着盘根错节的植物根系,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扩散。
她没有去助推,也没有试图引导。
她知道自己剩下的力量,不足以改变这道指令的本质。
于是,她选择了一种更轻盈的方式。
她将自己最后一丝残念,编织成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任何灵觉捕捉的震颤,附着在了那道空白指令的波纹上。
那震颤的频率,不像命令,不像祈求,更像是一位母亲在哼唱摇篮曲之前,那一个温柔的、充满了爱意的呼吸停顿。
当这道携带了“呼吸停顿”的空白指令,悄无声息地掠过一片被命名为“痛觉矿脉”的区域时,奇迹发生了。
一块曾在万年前被天雷击得粉碎、散落各处的玄铁石,其所有的碎片,无论大小,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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