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老账本会眨眼
第125章 老账本会眨眼 (第2/2页)散会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震动声短促而执拗。
尾号7371的短信像根细针,刺破寂静:“你父亲当年也这样说过。”苏绾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指尖微颤,转身把报告锁进抽屉最底层。
那里躺着父亲的日记本,扉页上“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八个字,被她用红笔描过七遍,墨迹层层叠叠,像一道不肯愈合的伤。
下午三点,赵伯推开门时,小宇正趴在八仙桌上写作业。
米缸底下的旧账本摊开着,孩子的铅笔尖点在“★△~”的符号上,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沙沙”声:“爷爷,这星星三角波浪线,和数学老师改卷子的暗号好像!”
老人的手突然抖了,指节撞在桌角上,钝痛从指尖窜上肩头,疼得倒抽冷气。
那是1978年在省财政培训时,老教授教的加密记账法,用符号代替敏感科目——那堂课的粉笔灰至今还沾在他记忆的褶皱里。
他慌忙去收账本,纸页翻动如风掠过枯叶。
小宇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泉水,映着窗外斜照的阳光:“爷爷你以前是会计呀?我跟同学说你会算大数,他们都不信!”
老人喉头一哽,没说话,只把账本塞进米缸深处,指尖残留着纸页的粗糙与岁月的潮气。
深夜,赵伯坐在炕沿上,月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旧账本上投下斑驳的影,像一张未解的密文。
小宇的呼噜声从里屋传来,均匀得像风过麦浪,轻柔而安稳。
老人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剪刀,锈迹斑斑的铁刃“咔嚓”撕下一页,纸页发出脆响,纤维断裂的声响清脆得近乎悲壮,像极了三十年前他第一次帮村里核账时,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那声音曾是他一生的节拍。
傍晚六点,镇食堂的灯刚亮起,赵伯站在门口,练习本被他攥得发皱,指节泛白,纸边割得掌心微疼。
“肖书记。”他的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我老眼昏花,这账……你帮我看看对不对?”
肖锋接过本子时,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毛边——是被剪刀剪的,不是撕的,断口整齐而决绝。
他翻开第一页,“★△~”的符号在灯光下泛着黄,油墨微晕,和北大法学院社团活动室墙上贴的“财务异常标记法”,连排列顺序都一模一样。
那是导师当年怕学生记混,特意编的暗语。
“赵会计。”肖锋合上本子,抬头时眼角微弯,像月牙初升,“您这字,比我老师还工整。”
食堂突然静了。
李婶擦桌子的手停在半空,抹布悬着水珠;
财务科老王头的茶杯悬在嘴边,热气袅袅;
赵伯的背慢慢直了些,像棵被风吹弯的老松树终于见了太阳,树皮皲裂,却透出一丝生机。
深夜十一点,肖锋的台灯在笔记本上投下暖黄的圈,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
他用红笔在“沉默不是敌人,是未点亮的灯”下画了道粗线,笔尖划纸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拨通苏绾的电话:“明天让小吴带各村妇女主任学‘五问口诀’,重点盯那些‘不爱说话的老会计’。”
“你怎么知道他会来?”苏绾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像隔着一场雨。
“他孙子今天跟同学说,爷爷会算大数。”肖锋摸出抽屉里那本残缺的北大录取通知书,指腹蹭过被周梅撕碎的边缘,纸屑仍带着当年的裂痕,“他怕的不是查,是小宇长大那天,问他‘爷爷当年为什么装糊涂’。”
窗外突然起风,吹得窗棂“吱呀”响,木头的**里藏着旧时光的回音。
肖锋把赵伯的账册放进抽屉最底层,月光漏进来,刚好照在父亲的《孙子兵法》上,“用间篇”那页被翻得卷了边,纸角翘起如欲展翅。
他关上台灯,黑暗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虫鸣——像极了某种苏醒的信号。
清晨六点,肖锋的手机在床头震动。
他没开灯,借着窗外的鱼肚白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出他微扬的嘴角。
短信只有一行:“宏发商贸的保险柜,第二层有本蓝皮账。”
他把手机扣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
有些光,一旦被点亮,就再也熄不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