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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锁横江·龙旗裂帛·新元肇始

铁锁横江·龙旗裂帛·新元肇始 (第1/2页)

马六甲海峡的晨雾,粘稠得仿佛硝烟凝固的汁液,沉沉地缠绕在第三舰队铁灰色的铁甲巨舰之间。舰艏犁开的浪花,白得刺眼。镇海号舰桥之上,韩定涛那只独眼紧贴在冰冷的望远镜镜筒上,目光如铁锚般死死锁住远方。米字旗与郁金香旗,正从被炮火撕扯得破败不堪的桅杆顶端,狼狈而耻辱地滑落。那只冰冷的铁钩假手,狠狠砸在黄铜罗盘座上,发出一声沉闷、压抑却又饱含千钧之力的金属撞击,仿佛要将一个时代碾碎。海面上,约翰国那艘号称“海上堡垒”的“皇家橡树号”,庞大臃肿的木质船身正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颓势倾斜,满帆垂落,宛如濒死的巨鸟在泥沼中最后一次扑打湿透的翅膀;近旁,郁金香国“巴达维亚号”的侧舷被撕开了三道巨大的裂口,海水如同贪婪的巨口,正汩汩地、无情地吞噬着这艘曾代表西方海上霸权的象征。破裂的木材在**,绝望的水手在挣扎。
  
  铁甲舰冷硬的阴影,像一条条横亘的巨堑,笼罩在海峡水波之上。十余艘运输船甲板上,数百名约翰国、郁金香国水兵呆若木鸡,双手无力垂落,曾经代表殖民荣光的斑斓旗帜,如死去的落叶萎顿在他们脚下泥水中。韩定涛放下沉重的望远镜,独眼眯成一道森冷的缝,宛如钢刀开刃前最后的淬火。他看到远处的白旗在空中虚弱地摇晃了三下,每一次晃动,都像一把钝重的锈刀,狠狠地在他这位在海上厮杀半生的老水师心头剐过一道——三十年前,这片蓝缎子般的海面,昂然高悬的正是这些米字、三色;三十年后,沧海桑田,铁甲横空,它们竟在同一天,从这片滋养过它们无数劫掠的海域,轰然坠入深渊。他喉间滚过一声低沉的轻嗤,对着身后肃立的参谋道:“看清那桅杆断折处缠裹的海草了吗?风帆时代的裹尸布,也不过如此。”
  
  “传我将令!”韩定涛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锈迹斑斑的船锚被粗粝的铁链粗暴拖动,碾轧着空气,“留‘吉野号’等三舰,昼夜巡弋警戒!余舰即刻列‘雁行阵’!”他一顿,铁钩指向如同咽喉般的海峡尽头,每一个字都钉在海图之上,“锁死它!自今日起,马六甲即为我炎华铁锁!片帆不得过!米字旗船,一粒米不行!郁金香船,一滴水不通!狮城刀锋血迹未冷,岂容约翰新血染红!”信号旗在桅杆顶端骤然甩开,猎猎翻飞,仿佛替他嘶吼出那后半句被铁与火烙下的判决:“风帆的时代,结束了,被铁甲舰碾进海底的淤泥!”
  
  确凿无疑。联合舰队倾巢而出的三十三艘木壳巨兽,在两个时辰之内,被区区十五艘喷吐着黑烟的铁甲舰,轻易撕成了燃烧的碎片。约翰国的骄傲“威灵顿公爵号”,被“吉野号”一门旋转后膛主炮射出的***,精准贯入水线之下。轰然巨响中,它庞大的腹部被炸开一个直径八尺有余的巨洞,像一头被渔猎标枪瞬间剖腹的巨鲸,惨嚎着,抽搐着,带着满腹的蒸汽、火焰和绝望的水兵,缓缓沉入马六甲那墨绿色的、埋葬过无数征服者与背叛者的深邃淤泥。郁金香国的“威廉·奥兰治号”试图利用残余风势抢占上风,无疑是垂死挣扎。然而它的舰长永远也想不到,那笨重的木壳船艏迎来的,是“定远号”冰冷、厚重、带着千钧之力的铁质撞角!刺耳的钢铁撕裂木质框架的巨响压过了所有炮声,“奥兰治号”的主龙骨如同朽木般崩断,巨大的舰体被硬生生拦腰撞折!残骸带着那象征王室的巨大桅杆倒伏在海面,漂浮的帆布如浸透了血污的裹尸布,扭曲、破败——那更像是一株被生生掰断根茎、踩入泥污的巨大郁金香,徒劳地抽搐着最后的艳丽。
  
  当第三舰队的信号兵挥舞旗语,将胜利与封锁的命令传遍这支海上新军时,韩定涛的独眼扫过舰长舱壁上挂着的日历。咸丰元年,十二月廿五。这个标注了“约翰国圣诞日”的格子里,此刻却成了风帆时代那支横行世界的无敌舰队共同的忌日。冰冷的锚链在狮城外深水区被哗啦啦投入墨蓝的海水,一艘艘铁甲舰沉稳地占据咽喉要道,粗重的铁链在海底排布成一道沉默而狰狞的钢铁长城。主桅上,炎华的龙纹蓝底旗被强劲的海风拼命向后撕扯,发出烈烈震响,宛如愤怒的龙吟。旗角的硝烟痕迹,蓝花楹刺绣上点点暗褐色的血污,都像是战死者不屈的印痕——那是约翰国与郁金香国联合舰队残存的、随风而逝的最后一口血腥叹息。
  
  海峡西侧布满暗礁的浅水区,几片棕榈叶在薄雾中可疑地摇晃。伪装终究是徒劳。“吉野七号”舰艏的双管速射炮猛然发出急促、清脆的“嗵嗵”声!炮弹尖锐的呼啸撕裂空气,在那些可怜的三桅船咫尺之遥炸起冲天巨柱,白浪沸腾。伪装迅速剥落,露出了刺眼的米字旗。一个披头散发的船长惊恐地在剧烈颠簸的甲板上挥舞白手帕,双腿瘫软跪倒。韩定涛在舰桥上目睹这一幕,嘴角扯开一个冰冷如铁的弧度,铁钩假手直指远处槟榔屿的轮廓:“拖去锚地!让他们好好盯着我炎华铁甲舰的锚链!眼睛睁开看清楚——什么叫沧海桑田,什么叫‘天变’!”
  
  伦敦,唐宁街十号。深重的橡木门内,斯坦利首相瘦长的手指几乎要将那份印着“马六甲海峡遭炎华舰队完全封锁”的电报纸捏碎。终于,这份承载着大英帝国无尽耻辱的战报,被他猛地揉成一团,狠狠掷向壁炉中咆哮的火焰。红亮的火星瞬间迸溅开来,落在厚实的、绘着繁复波斯纹样的羊毛地毯上,噼啪作响,刺目地燃烧着,恰如远方海峡里他那支帝国舰队尚未沉尽的船帆在火焰中垂死的挣扎。“那些该死的铁壳子……”他嘶哑的声音在烟雾缭绕的书房中回荡,浑浊的眼神死死钉在对面墙上那张已蒙上阴影的世界地图上。代表澳洲大陆的巨大版图,已被刺目的朱砂红圈死死框住,如同一个致命的伤疤。“竟真的…锁死了帝国的血脉。”海军大臣索美塞特公爵僵硬地站在一旁,指尖正无意识地抚摸着手中那份“拿破仑号”铁甲舰的初步设计蓝图。当他的目光落在标注着“90门新型线膛炮”的字样时,指尖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起来。“高卢雄鸡的爪子已经伸过来了,首相阁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大厦将倾的惶然,“我们的‘勇士级’……图纸必须立刻敲定,建造……刻不容缓!”
  
  巴黎,荣军院金碧辉煌的穹顶之下。拿破仑三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迷恋,缓缓滑过巨大船台上那具“拿破仑号”铁甲舰模型的冰冷舷侧。这头钢铁巨兽的等比模型长达77米,宽17米,排水量5630吨的船身模型在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青色。尚未安装的90门火炮模型在长长的侧舷炮廊里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如饥饿的獠牙。“蒸汽心脏与风帆之翼并存,”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野心和刻意的傲慢,回荡在每一个聆听者紧绷的神经上,“要让伦敦那群岛上之民睁大眼睛看看,高卢的钢铁是怎样劈开任何海峡的!九十门后膛线膛炮的试射,必须在本月完成!告诉勒阿弗尔船厂的所有先生们——”他猛然提高了声调,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当法兰西的巨舰切开泰晤士河口的波浪时,约翰牛的舰队,只配咀嚼我们舰艉搅起的浑浊尾流!”模型基座上,一行古老的拉丁铭文在阴影中低语:“IraRegisutFluctusMaris”(王者之怒,如浪滔天)。此刻,这句话在舷窗外那艘正在瑟堡船坞里发出震天轰鸣的钢铁巨兽映衬下,显露出难以言喻的暴虐锋芒。2100匹马力的蒸汽轮机正在那里疯狂地咆哮、震颤,用它无匹的力量和冰冷的意志,将整个风帆时代,无情地推入冰冷的坟墓深渊。
  
  爪哇,三宝垄。胜利的讯息穿过硝烟弥漫的万里海疆传到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时,王铁锤正半蹲在一处市政厅残破的墙角根。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木头、纸张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烂气息。他用刺刀柄撬开一个被大火烧灼得焦黑变形的大木箱。“咔嚓”一声,箱盖掀起,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箱内,整整齐齐码着一摞深蓝色硬皮精装的账簿。封面中央,烫金的郁金香国东印度公司徽章——缠绕王冠的双狮纹章在灰烬下依然狰狞刺目。他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扉页上一行用深红色墨水书写的西语标题,如凝固的血块扎入眼中:“JavaKuliAllocationsRecord”(爪哇苦力配给记录)。一行行冷漠如刀的记录冰冷刺骨:“巴达维亚苦力营,编号A-17至A-1896,日配糙米八两(合公制约300克),粗盐三钱(约11克),……病患减半配给……”他面无表情地往后翻动,一本被雨水泡得发胀、封皮卷起的册子滑了出来。沉重的封面上写着更骇人的字样:“PlanterFatalityRegister”(种植园劳工死亡记录)。他粗糙的手指捻开湿粘的纸页,目光停留在一八四八年十月晦暗的一行字迹上:“华人苦力三百名,编号C-501至C-800,因抗拒‘劳动规训’(鞭刑)……投入鳄鱼池以儆效尤……”旁边是一行潦草的字母签名。
  
  一张泛着潮气的残破照片从箱底被他捻起。照片已模糊不清,但仍能辨认出一个身形瘦小的土著孩童,细瘦的脚踝上赫然锁着一条沉甸甸的铁链,链条另一端缠绕在巨大甘蔗压榨机的木架上。孩童惊恐圆睁的眼睛占据了照片大半,那纯粹的、几乎要溢出画面的恐惧,如同无形的钢钉,狠狠楔入观者的心底深处。
  
  “嗤啦——”
  
  刺刀尖轻易地划开了那本死亡记录的扉页,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废墟中异常清晰,像是在剥开一道陈年旧疤,露出里面未曾干涸的脓血。
  
  “全抄下来。”王铁锤的声音干涩,如同碎砾摩擦,雨水顺着他脸上那只旧伤的褐色皮眼罩边缘无声滑落,“派识字的人,写大字报。贴遍岛上每一个市集,每一处村口土墙!让那些还在丛林里观望的部落头人们都看看,他们敬畏供奉了百年的‘文明老爷’,手里的账簿,每一笔都沾着多少血!让他们认认——什么叫‘文明教化’的底账!”
  
  不远处低矮竹楼的巨大阴影里,几位赤膊、皮肤黝黑的土著长老正默默望着斑驳墙壁上贴着的《同泽共生宣言》。宣纸粗糙的边缘在风雨中微微颤抖,上面汉字的墨迹和土著语言的图画符号并列。其中一个须发花白、脸上刻满部族图腾刺青的老者,突然用极其生涩、艰难但无比清晰的汉话低语:“我们族……祖先的骨头……也被他们钉在高高的椰子树上……晒成了盐……”话音刚落,另一侧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红羽部落的大酋长卡鲁,他那根象征部落血脉和祖先威严的巨大骨杖,携带着积蓄百年的悲愤,狠狠砸在潮湿的泥地上,泥点四溅!“先祖之灵已听见!”他的吼声如同沉闷的雷滚过林梢,“炎华人不拿虚言包裹刀锋!!”随着他的怒吼,数十支细长的梭镖被红羽部落的青年们扛出雨林的边缘,每支梭镖的中段都牢牢系着一根染成鲜红色的翎羽。他们沉默地将这些象征狩猎与战斗的武器,整齐地码放在炎华军临时哨卡前的空地上——第一批自愿加入巡逻的土著盟军,就在这片曾被血泪腌渍、被尸骨堆肥的腐土之上,悄然萌生。
  
  泗水港,荷军仓惶撤退后遗留的巨大货栈里,李定边眼前的景象却将他心中残留的一丝对西夷“礼法秩序”的幻想彻底打碎。十二只冰冷的铁皮大箱,被士兵们撬开后码放在阴冷的仓库地面。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珠宝,更没有寻常货物。每一个箱格里,都安静地躺着一颗泛黄、空洞的头骨!数十颗,数百颗!每一颗颅骨的额顶或颞部,都用尖锐的刻刀冷冷蚀刻着编号与部族的名称——“巴厘族S-17”、“爪哇族J-84”、“达雅族D-3”……旁边散落的几页阿姆斯特丹大学签署的档案记载得清清楚楚:此乃“低劣未开化族群生理结构研究标本”,原计划运抵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公开展示……李定边的呼吸骤然急促,额角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狂怒与恶心,厉声下令:“把这些头骨……在仓库中央排成一个圆圈。”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冰针,指着墙角一面尚未扯下的郁金香国殖民徽章旗帜,“用那玩意儿包裹点东西,挂在圆圈中间最高、最显眼的木桩顶上。”
  
  第二天。当受邀前来的数十位爪哇各部落首领,战战兢兢走入这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仓库时,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击溃了他们大半生的认知与信仰。他们祖先和亲族的头颅,被如此整齐地环绕成一个森然的死亡之环,中央那熟悉的殖民徽章被粗暴地顶在木桩尖端,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恶魔的印记。压抑的呜咽、愤怒的低吼在死寂中蔓延开。李定边平静而沉重的嗓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响起,每一个字都锤打在这些饱经摧残的心灵上:
  
  “诸位头领请看。这就是他们所谓‘秩序’!这就是他们奉为圭臬的‘文明’!用我们的皮制靴,用我们的骨建堂,最后连我们的头颅也要拿去标号展览!你们的祖先,你们的兄弟,就这样被钉在他们学术殿堂的耻辱架上!如今,看清了吗?这顶礼膜拜的‘教化’,里面包着的……是什么肮脏的货色!”
  
  泗水野战医院。弥漫着刺鼻的石炭酸和草药混合气味的低矮帐篷里,陈敬之蜷在临时搭建的硬板床上,左臂被榴霰弹片削掉的一块皮肉依然红肿,包裹的绷带渗着暗红血水与草药的褐色汁液混杂的污迹。伤口灼痛难忍,他却挣扎着要坐起身。远处,一阵阵清脆绵密的鞭炮声穿透潮湿的空气传来,带着久违的年节气息。
  
  “陈会长!您这是作甚!使不得!”一位穿靛蓝旧布衫、腰系围裙的华人阿姐急忙抢上前扶住他胳膊,眼中是真诚的担忧,“胡大统领千叮咛万嘱咐,前线就指着您管营务粮秣,您这伤口要是再崩开了,我们可真没脸去见大统领的!”
  
  陈敬之勉强一笑,甩动那只还能使力的右手,轻轻但不容置疑地推开阿姐的手:“莫拦我。大统领说了,咱们炎华人过年,再难再险,也得让每条街巷的灯笼都亮堂堂地挂起来,驱驱这几十年的晦气!我这右手啊,捏不动刀,写几个字……还使得上劲。”
  
  濡湿的红纸在简陋的案上铺开,墨条在粗陶砚里缓缓研动,墨汁带着一股新年的微涩焦香。他一笔一划,手腕微颤却字字千钧:
  
  上联:龙旗卷处风雷息!
  
  下联:赤子归来草木春!
  
  横批:赤土为家!
  
  墨迹淋漓,未待全干,帐篷外丝丝冷雨飘入,洇开了“卷”、“归”二字的笔画,晕染出一片深沉的墨团。围观的人都未觉可惜,只觉得那团湿润的墨迹,如同洗刷旧日耻辱的泪水,又似新土浇灌后的希望。
  
  “噼里啪啦……”
  
  当远处传来的鞭炮声第三次炸响时,一阵喧闹和嬉笑声由远及近。一队裹着棕榈叶蓑衣、赤着黝黑脚板的土著少年,合力抬着两只沉重的竹筐出现在破败的街口。筐里是新采摘的硕大榴莲和饱满的山竹,散发出浓郁而略带发酵感的果香。领头那个脸蛋圆圆的少年用生硬但极努力的华语高喊,带着一丝羞涩的兴奋:“陈叔叔!阿爸说,汉人过年,我们也要送年礼!新摘的!”
  
  陈敬之猛地抬眼,望向那个少年纯真的笑脸和身后那些同样洋溢欢喜的土著少年。雨丝落在他的眼角,与眼眶里猝然涌上的滚烫混在一起,热辣辣地滑过脸庞。他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光隧道,清晰无比地看到——就在这同一条街口,荷兰巡捕狰狞地挥舞着镶铜刺的牛筋皮鞭,抽打在衣衫褴褛的华人摊贩身上,鞭梢带起飞溅的血珠。而那时,几个懵懂的土著孩子,就躲在不远处的椰树下,指着华人哭泣的脸,学着巡捕的样子拍手嬉笑。笑声如此相似,却在十年后的同一个地方,因着倒下的皮鞭,升起的龙旗,酿出了截然相反的滋味。
  
  他喉头哽咽,吸了口气,用尽力气,笑着对旁边那位阿姐说:“收下!收下!按人头,每位小兄弟回赠一包上好的闽红!告诉他们,从今日此晌午起——泗水,再无唐人街、爪哇巷之分!这儿只有一个家,叫作‘炎华’!”
  
  野战医院的纱布绷带依旧是比弹药还紧张的物资。陈敬之肋下裹着渗血的绷带,强忍着行动间伤口牵扯的剧痛,穿梭于弥漫**与药味的病床间。但他的军装口袋,却像一个充满温情的戏法口袋,总能变出几块甜糯的麦芽糖。他会悄然塞进某个因炮击而吓得全身筛糠的小难民汗津津的手心里,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味道:“囡囡莫怕,吃糖……吃了糖,外面的炮声就吓不住侬了。”华人巨商刘记米行那位文弱的少东家,恭敬地捧来最新的粮食进出账册请他画押。陈敬之只翻开了两页,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便用嘶哑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在总目旁空白处用蝇头小楷批注:“即日起,所有官仓粮食出放,按华裔三成、土著七成配发!”窗外,堆积如山的米袋在细雨中垒成土黄的山丘。更远处,几艘崭新的、带着热带雨林清新气味的爪哇式渔船,正顺着新修的滑道,“噗通”、“噗通”滑入曾吞噬过殖民者奢华游艇的泗水港。船台下未熄的烈焰,跳跃着灼热的光,映红了一片微澜的海水。
  
  当陈敬之带着一身医院里的消毒水和糖厂特有的焦甜混合气味,裹紧肋下被二次浸透的绷带踏进商会那间还算完整的堂屋时,整个屋子里的算盘噼啪声骤然一停。空气变得凝固。他左臂的创伤是三天前带队清剿一支溃退到种植园里的残敌时,被一颗铅子擦臂而过削开的,血染透了几层裹伤布。他没坐在上首那把仅存的、一条腿还瘸着的太师椅上,而是斜靠在门框旁。“各厂仓房里存着的硫磺硝石,总数还有几何?”他的目光扫过几位大管事,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浮,但条理清晰。立刻有人呈上早已准备好的清单。他接过来,只是略略瞟了一眼最后的总目数字,“除本地火药厂应急所需,余下的,尽数运往龙牙港(新加坡),交第三舰队军需官处。”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那张纸,“他们的炮弹,管够比管饱强,万万断不得!”
  
  一位须发皆白、面皮如同干枯老树皮的老米商,迟疑着捧上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牛皮账册,那是他毕生家业的命根子:“东家……东翁,”他抬眼看看窗外荷枪实弹巡逻的炎华土兵,言语间满是难以掩饰的忧虑,“蔗糖、雪茄、蓝靛堆在仓里终究会坏。按说往年此时,该装船运往悉尼发卖了……可眼面前这阵仗,老朽心头实在惶然……这些……这些兵爷们……当真能替咱守住这爪哇之地?荷夷……西夷……能善罢甘休?”
  
  陈敬之看着眼前这位风烛残年、一生在殖民者夹缝中求存的老商人眼中深重的忧惧,心中感慨万千。他接过那卷沉重的账册,并未翻开,而是直接用指甲尖在油布封面的硬角上,用力刻划起来。指甲划过坚韧的牛皮,发出“刺啦”的微响。片刻,两个力道千钧的汉字显露在斑驳的油布上——“同泽”。他抬头,目光直视老人浑浊而透着关切的眼睛:
  
  “老叔,您老看这两字。”他指着油布上的刻痕,“韩定涛将军的十五艘铁甲巨舰,就是一把锁,死死铰在马六甲海峡的喉咙口!舰炮锁海!王铁锤、李定边的数万精锐,就是一把铁锤,牢牢夯在爪哇各要冲!爪牙镇陆!甘蔗堆在仓里会烂,金子埋在土里也会生锈。咱们就是要把它换成雪白的澳洲棉花!换成冰冷的德意志钢锭!换成比利时最精密的机床!运回来!明年!我敢跟您老立字据!就在这巴达维亚河口,咱们的‘炎华机器局’就能开炉点火!咱自己炼钢!自己造枪!”话至此,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猛地攫住了他,他急忙用袖口捂住嘴。一阵剧烈痉挛过后,袖口内侧洇开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
  
  他缓了口气,挺直了因疼痛而佝偻的腰背,迎着老商人惊骇痛惜的眼神,声音依然尽力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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