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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衡天下·赤秤量心·同心明镜

法衡天下·赤秤量心·同心明镜 (第2/2页)

沉重的铁链哗啦一声坠地。笼门打开的刹那,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能把人活活呛死的恶臭瞬间喷涌而出,像魔鬼的口气!狭窄的吊笼里,十几具死难矿工的尸骸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腐肉和骨头互相挤压、枕叠着堆在一起。最上面的那个,是个孩子的小小身躯,手腕上还松松套着一个用来祈福的、用袋鼠尾巴编织的小环圈!
  
  “这哪儿是矿井?!这他妈是你刘振业活生生的罪证馆!”陈启明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发抖,像一根紧绷到极致即将断裂的弓弦!“按咱们《衡鉴律》——贪墨用于军需民生的贵重物资,坐视劳工受苦惨死——杀!无赦!”
  
  站在一旁的刽子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雪亮的大刀在矿灯下一闪!那刀光落下的瞬间,刘振业怀里叮叮当当滚出几块东西,砸在硬邦邦的地上,“梆!梆!”几声闷响——竟是沉甸甸的小金砖!那坠地的闷响,不知怎地,就和当初矿难塌方时那吞噬生命的轰隆声,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紫宸殿里头点着巨大的铜鹤香炉,袅袅青烟笔直向上,纹丝不动。胡泉手里拿着陈启明送上来的岩画拓片,粗糙的手指在那纸面上摩挲着。那是鸸鹋部落古老的祭祀图。在图旁的空白处,有人新刻了几个刚劲有力的汉字:“同泽共生”。殿里的高大柱子上,悬挂着一幅新作:画上王石头和卡鲁并肩站立,共同举着一捧沉甸甸的金色麦穗,麦粒饱满,麦芒一根根怒张着。神奇的是,那麦芒伸展的线条,竟与拓片上袋鼠神灵图腾的古老笔触,巧妙而和谐地交织缠绕着。
  
  “金矿这场刀光血影的案子判下来,各州递上来的状纸一下子就翻了五倍多。”陈启明展开一卷沉重得几乎拿不住的奏折,那卷折子沉甸甸的,上面墨迹斑斑,点点如同血泪。“有告官商勾结,强霸百姓田地的;有诉那些黑心工厂主,拿人命填机器,公然违背《劳工保障令》的——司法这道口子要是守不牢靠,‘同泽’两个字,总有一天要塌下来化成灰!”
  
  胡泉脸色铁青,猛地抬手,用剑鞘尾端重重击打脚下的玉石地面!“呛啷”一声脆响传遍大殿:“拟旨:设‘巡回法堂’!我胡泉,亲任第一任巡按使!”剑鞘震动时,带翻了旁边一叠高高的金矿案卷宗,“哗啦啦”散落一地。每一页卷宗的末尾,都印着一个同样赤红刺目、力透纸背的印记:“斩立决”。“再颁《同泽补律》:往后但凡涉及民生根本的大案,公堂之上必须有工人或者农民代表陪审!袋鼠土著的各位长老堂前作证,他们所持的那祖传的骨笛声响,就是铁证!笛音所至,法理昭昭!”
  
  天色渐渐暗了,沉沉暮色像水一样,慢慢浸透了朱红的窗棂。这时,一架新铸成的巨大物件,由十几个壮健军士合力抬进了紫宸殿。那是一尊象征着法律与公平的“法衡天秤”。左面的托盘上郑重嵌着象征土著古老法统的岩画石板;右面的托盘里稳稳放着象征新律庄严的《衡鉴律》金简册。那连接左右的横梁上,镌刻着四个遒劲的篆字:“民心为砣”。胡泉迈步上前,将王石头先前在公堂上敬献的那束饱含血泪与希望的麦穗,轻轻放在了左侧托盘的岩画石板上。偌大的宫殿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架天秤——只见秤杆先是微微浮动,最终竟然稳稳地停在了最中央的位置,分毫不差!
  
  “好!好一杆能称得出人心的公平秤!”胡泉压抑了整天的情绪终于爆发,洪亮的大笑声在空旷的宫殿梁柱间回荡不息!“传令六院八司:从今以后,所有关系到国家根基、百姓冷暖的大政方略,统统都要过这‘法衡天秤’的称量!称一称民心向背!”
  
  笑声尚未完全落下,一声只有陈启明才能听清的系统提示音,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厚重殿宇的每一块砖瓦:【检测到法治文明内核深层共振——‘巡回审判车’蓝图解锁】。几乎就在同时,殿门外广阔空旷的广场上,忽然清晰地响起沉重的车轴滚动声——辚辚之声由远及近!众人诧异地跑到殿门望去:只见一架通体用厚重青铜铸造成的巨大战车悄然停驻在广场中央!车身两侧生出巨大的青铜翅翼。最奇的是车辕上那只袋鼠的浮雕神兽雕像,双目如电,阔口中不是叼着青草,赫然紧咬着一柄象征审判的法槌!这辆来自古老律法和民心召唤的奇车,正在晨光暮色之间,无声地等待着启程,用它青铜的轮印去丈量、去刻写这赤红大陆上万里的法治新天!
  
  三个月后的旱季,达尔文港的上空没有一丝云彩,热辣辣的太阳像悬在头顶的烧红铁锅。巡回法堂那辆饱经风尘的青铜战车停在了一片浓密的橡胶园边上。陈启明的玄黑法袍上,已层层叠叠扑满了赤红色的尘土。临时充当公堂的车厢前,原告席上,一个皮肤黝黑的马来裔割胶工颤巍巍地举起了他的双手——那双手十个指头几乎都溃烂红肿着,流着黄色的脓水。对面的被告席上,坐着个大腹便便的英国商人,脸上挂着嘲讽的冷笑,用夹生的中国话嚷嚷着:“按合同上白纸黑字写清楚的!你自己受的伤,自己掏钱治!”
  
  突然,茂密闷热的橡胶林深处骚动起来!鸸鹋部落和邻近的土著族人的巫师出现在树影里。一位苍老的巫师神色庄重,将一根粗壮的硬木管子——迪吉里杜管,搭在唇边,深深吸气。一阵低沉如大地深处雷声滚动般悠长浑厚的声浪,带着原始的力量,在橡胶林中扩散开来,震得树叶嗡嗡作响。陈启明闭上双眼,凝神静听。他仿佛在那些古老的声波中追溯着部落的记忆,感受着大地的脉动。当他猛然睁开眼时,目光如炬,直射向那个僵住的英商:“听清了!这管子发出的曲调,在你们的族语里,讲的就是‘血脉相连,休戚与共’!同一个道理!你用一张写着洋文的纸就想当成割断血脉、吸干人血的刀子?!痴心妄想!”他劈手夺过那张羊皮合同,“嗤啦!”一声,像撕碎烂布条一样将那张不义的契约撕成了碎片!宽大的袍袖一抖,一份墨迹未干、散发着油墨味的新法令被展开:“即日起,所有炎华土地上开的橡胶园、矿场、工厂,一律遵行此令:哪个主家工厂造成劳工伤残不能干活的,必须养他终身!养老送终!”
  
  随着他那如同雷霆般的裁决声响彻丛林,久盼不至的暴雨,竟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巨大的水幕瞬间笼罩四野。陈启明站在巡回审判车那高高升起的青铜车顶上,挺拔如松。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帘,仿佛看到了一片更广阔的地方,那上面是胡泉在紫宸殿批阅奏折时,曾经饱蘸朱砂,挥毫写下的几行大字:
  
  法不是悬在天上的宝剑啊,
  
  它是深扎在土地里的青苗——
  
  只有根子深深地扎进这赤红的热土,
  
  才可能长得参天!
  
  茫茫雨幕的深处,在这场大雨的浇灌下,一棵棵新冒出头的橡胶树幼苗,正舒展着它们嫩生生的叶子,贪婪地吮吸着甘露。那些叶子上碧绿的脉纹曲曲弯弯地延伸着,像极了衡鉴院徽记上袋鼠那条粗壮有力、象征着轨迹的尾巴纹理;也像是那辆青铜铸造的巡回审判车碾过广袤荒野时,在这片名为炎华的新土大地上,所刻下的一道道不容磨灭的、通往法治未来的深深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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