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香里的归人
槐花香里的归人 (第2/2页)“那正好,等天热了,我在树下搭个竹桌,咱们能在这儿吃饭。”云峥说着,从行囊里又翻出个布包,“对了,娘让我给你带了些晒干的槐花,说用蜂蜜泡着喝,能安神。”
云澈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干燥的花瓣,心里微微一动。去年这个时候,他和苏云还在槐树下晒槐花,苏云说要学做槐花糕,结果面粉放多了,揉出个硬邦邦的疙瘩,两人笑了半天。
“大哥,二哥,我烧好水啦!”云清棠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带着点小得意,“我还学着娘的样子,在水里放了两颗红枣呢!”
云峥站起身:“我去看看,别让她把水壶烧干了。”
他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云清棠的小声惊呼。云澈撑着竹椅扶手慢慢站起来,刚走到灶房门口,就见云清棠正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个空了的水壶。
“手没扎到吧?”云峥已经蹲下身,把她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捡着碎片。
“我、我想把水倒进茶壶里,结果没拿稳……”云清棠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眼圈红红的,“二哥的茶壶,是不是被我摔碎了?”
云澈低头看去,摔碎的是只粗瓷茶壶,壶身上画着的兰草纹已经裂成了好几瓣。那是他去年给苏云买的,她说这壶泡茶最香。
“没事。”云澈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云清棠的后背,“本来就该换了,壶嘴早就有点漏。”
云清棠却更委屈了:“可是……”
“碎了就碎了,回头我去坊市再买个新的。”云峥把最后一块碎片捡起来,用废纸包好,“你二哥才不会怪你,对吧?”
云澈笑着点头:“对,回头让你大哥给你买个带小兔子图案的,你不是最喜欢兔子吗?”
云清棠这才破涕为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那我要两只兔子的!”
“行,两只就两只。”云峥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往水缸那边走,“我再烧壶水,你去陪你二哥坐着,别在这儿添乱。”
云清棠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拉着云澈的袖子回到廊下。她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云澈脚边,小口小口地啃着糖葫芦,忽然指着院墙边的杂草说:“二哥,这里的草都长好高了,等会儿我让大哥给你拔了吧?”
“不用,它们长它们的,挺好。”云澈望着墙根那丛野菊,去年苏云还在这儿种过凤仙花,“等过些日子,菊花开了才好看。”
云清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小东西:“对了二哥,这个给你。”
她摊开手心,里面是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用小刀歪歪扭扭地刻着个“安”字,边缘还刻着几朵小花。木牌被摩挲得很光滑,看得出是经常带在身上的。
“这是我跟先生学的木雕,”云清棠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先生说刻个‘安’字,能保佑人平平安安的。我刻了好久呢,手都磨破了。”
云澈接过木牌,指尖触到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能想象出妹妹趴在灯下,握着小刀一点点雕琢的样子,能想象她被木刺扎到时,皱着眉却不肯放弃的模样。
“刻得真好。”他把木牌握紧,贴在胸口,那里的空洞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些,“二哥很喜欢。”
云清棠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刚想说什么,就见云峥端着个粗瓷碗从灶房里走出来,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米粥,上面还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
“刚在灶膛里煨的,快趁热吃。”云峥把碗放在云澈面前的石桌上,“娘说你总不爱吃早饭,特地让我盯着你。”
云澈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又看了看兄妹俩亮晶晶的眼睛——云峥的眼神沉静温和,云清棠的眼神里则满是期待。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
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荷包蛋的蛋黄是半流心的,裹着米粥咽下去时,暖意在五脏六腑里慢慢散开。
风又吹过老槐树,落了几片花瓣在粥碗里。云澈看着那抹细碎的白,忽然觉得,丹鼎城的这个清晨,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云清棠见他吃得香,也跑去灶房盛了碗粥,搬着小马扎坐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讲起苍岳修大的趣事。说她班里有个男生画符篆时不小心把符纸点着了,烧了半条袖子;说云峥上次御剑课把剑骑反了,被先生罚抄校规;说后山的桃树结果了,她偷偷摘了几个,藏在行囊里想带给二哥,结果路上全被大哥吃光了。
云峥在旁边劈柴,闻言回头瞪了她一眼:“明明是你自己嘴馋,吃了还赖我。”
“就是你吃的!”云清棠不服气地撅起嘴,“我亲眼看见你半夜在客栈偷吃!”
云澈坐在廊下,听着兄妹俩斗嘴,手里的勺子慢慢搅动着粥碗。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融融的。
他想起以前,他们三个也总这样。他和云峥拌嘴,云清棠就在旁边帮腔,有时候吵着吵着就忘了原因,最后反倒笑作一团。那时候的日子好像永远是亮堂堂的,没有断了的筋脉,没有空了的心口,只有练不完的剑,画不完的符,和说不完的话。
虽然现在不一样了,但至少……他们还在。
云澈舀起最后一口粥,把那朵落在碗里的槐花也一并喝了下去。清甜的花香混着米粥的暖意,在舌尖萦绕不散。他望着院子里忙碌的云峥,和在旁边蹦蹦跳跳帮忙递柴的云清棠,忽然觉得,那些刻在骨头上的伤痛,或许真的能被这样的日子,一点点磨平。
至少此刻,槐花香里有归人,身边有亲人,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