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淮山粉米油
第四十五章 淮山粉米油 (第2/2页)药童掂了掂钱,语气稍缓,但仍摇头:“不是钱的事,先生年纪大了,实在起不了夜,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又打开门缝掷了回去。
戚萝心焦如焚,却不肯放弃,又接连跑了两家医馆,不是无人应门,便是同样的说辞。
夜风吹得她脸颊生疼,灯笼的光晕明明灭灭。
终于,在城西一条偏僻小巷的尽头,她寻到了一家门面狭小的医馆。
再次用力叩响门环,这次回应她的是一阵不耐烦的咳嗽和拖沓的脚步声。
一个须发半白、裹着旧棉袍的老郎中拉开门,满脸愠怒:“三更半夜,催命呐?!”
“老先生恕罪!”戚萝立刻躬身行礼,语速极快,“家中小妹突发急症,高烧不退,冷汗不止,已人事不省!求老先生发发慈悲,救她一命!诊金儿愿加倍奉上!”
说着,将手中那沉甸甸的钱袋整个递了过去。
老郎中眯着眼,就着灯笼光看了看戚萝焦急却诚恳的脸,又掂了掂手中颇为实在的钱袋,脸上的怒色稍霁。
他叹了口气。
“唉…进来拿药箱吧。事先说好,老夫只能尽力,能不能挺过去,看她造化了。”
“多谢老先生!多谢!”戚萝连声道谢,几乎是屏着呼吸,提着沉重的药箱,引着老郎中快步往回赶。
回到味真馆,老郎中在灯下仔细为阿桃诊脉,又查看了她的舌苔和瞳孔,面色凝重。
“惊惧交加,邪风内陷,引动心火。这热来得又急又凶,再拖上几个时辰,怕是真要烧坏脑子了。”
他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在阿桃的几处穴位上施针。
阿桃在无意识中发出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抽搐了一下。
戚萝紧紧握着阿桃另一只滚烫的手,心都揪在了一处。
施针过后,老郎中又斟酌着开了一剂猛药。
“立刻煎服,若能发汗退热,便有转机。今夜最是关键,需有人时刻守着,用温水不断擦拭额颈腋下辅助降温,万万不可再让病人惊厥。”
戚萝一一牢记,付了丰厚的诊金,千恩万谢送走老郎中后,立刻就在小厨房里守着小泥炉煎药。
药香混合着夜的寒气在室内弥漫,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药罐,听着侧房阿桃偶尔传来的痛苦呓语,只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药煎好后,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昏沉的阿桃,一点点将苦涩的药汁喂进去。
阿桃吞咽得极为困难,药汁顺着嘴角流出不少,戚萝便极有耐心地一遍遍擦拭,一遍遍轻哄,直至药碗见底。
之后,她便真如老郎中所嘱,打来温水,拧干布巾,一遍又一遍地为阿桃擦拭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和滚烫的皮肤。
她不敢合眼,时刻留意着阿桃的呼吸和体温变化。
她就那样守在床边,握着阿桃的手。
夜深时,阿桃的高热终于退下去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陷入了真正的沉睡。
窗外夜色由浓转淡,鸦青色的天光渐渐取代了漆黑的夜幕。
当天边终于泛起鱼肚白,第一缕微弱的曙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阿桃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意识回笼的第一感觉是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酸痛无力,喉咙干得发疼,口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苦涩药味。
她虚弱地偏过头,想抬手揉揉眼睛,却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
然后,她就看见了。
戚萝侧身倚靠在她的床沿,一只手还被她无意识地攥在掌心。
戚萝的头一点一点地,显然疲累至极地陷入了浅眠,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
晨光清晰地照出她眼底那一片浓郁的青黑,脸色苍白,唇瓣干燥,发丝也有些凌乱地垂在颊边,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狠狠消耗过的憔悴。
阿桃的鼻子瞬间就酸了。
她立刻不敢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醒到睡梦中的人。
姑娘为了照顾她,竟一夜未睡,憔悴成这般模样…
然而,戚萝本就浅眠,阿桃细微的动作和目光还是让她立刻惊醒了。
她猛地坐直身子,眼神还有一瞬间的迷茫和惊慌,下意识地就去探阿桃的额头:“阿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烧不烧?”
等指尖感受到不再是骇人的滚烫,而是温凉的体温,她这才长长地、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肩膀都垮了下来。
“我…我去给你熬粥!”
戚萝几乎是立刻站起来,身形却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连忙扶住床柱。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一边往外走,一边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语,“郎中说了…病了之后脾胃弱…得吃些好克化的…米油最养人…对,熬得稠稠的米油…还得加点淮山粉…说是补气…呃…好像还说不能太油腻…要清淡…蛋羹…对…淋一点点酱油就好…”
她把昨夜缠着郎中问来的所有注意事项,都在这一刻絮絮地复述出来,仿佛这样就能确保人能快些好起来。
灶间的火很快就生了起来,小砂锅里米油翻滚,绵密的香气氤氲着暖意。
戚萝用细筛滤出一碗浓白的米油,又在另一只小锅里蒸了蛋羹,轻轻用银勺在表面划了几道细纹,淋上极淡的酱油。
切来一撮姜丝,用滚油一泼,“滋啦”一声,香气四溢。
端着食盘进房时,阿桃靠在枕上,脸色虽仍有些苍白,却比夜里好了许多。她看见那碗米油和蛋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鼻子抽了抽,憋了半天才小声道:“姑娘…闻着就香…”
戚萝把食盘搁在床头,半扶着她坐起,将碗递到她手里:“先喝两口米油,润润嗓子。”
阿桃抿下一口,整个人都松了几分。她含着泪,哑声道:“好吃…比我娘做的还好吃…”
戚萝笑着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傻丫头,一碗米油也能让你哭成这样。”
阿桃连忙摇头,急急道:“我身子大好了,不耽误姑娘今早的正事。漕运码头的事,我可以…”
“谁说要今早去?”戚萝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漕运码头日日繁忙,不休工,明日去也是一样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子养好。”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期待:“再说,马上就是‘登高节’了。”
阿桃怔住:“登高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