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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宫内,皇帝驾临。
  
  皇后脱簪待罪,穿着一身素衣,跪在地上向皇帝陈词。
  
  “巫蛊之祸乃丽妃一人之罪,她失宠生怨,意图报复臣妾,其心可诛,还望陛下明鉴,切莫因一妒妇错怪长孙家满门忠良。”
  
  皇帝站在她面前,神情冷漠。
  
  丽妃是否有罪,他心里清楚的很,今日之怒难道只为了一个丽妃?
  
  长孙丞相还在时,长孙家是名门,如今老丞相没了,长孙皇后的兄长在前朝无甚作为,他给了长孙家那么多立功成事的机会,却没有一次令他满意。
  
  既没本事,便该安分守己,不该勾连太子,在宫中广布耳目,连太子妃的人选都在暗中定好了。
  
  “后宫生出祸事,是皇后失德无能。即日起,送皇后去宫外佛寺苦修,无旨不得回宫。”
  
  皇帝冷冷下旨,彻底粉碎了皇后的谋算,她失了神,连领旨谢恩都忘了。
  
  “太子是你唯一的孩子,朕欲叫他去佛寺陪你诵经,皇后意下如何?”
  
  闻言,皇后突然紧张起来,皇帝的旨意并未提及废后,何况贵妃的两个儿子都不堪大用,只要太子还在宫中一日,长孙家便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一个头磕下去,卑微请求,“宫闱内事与太子不相干,还请陛下将太子留在宫中,臣妾会日夜诵经忏悔,也为陛下和太子祈福。”
  
  皇帝不语,在她看不见的高处,眼神黯淡阴冷。
  
  前脚踏出凤栖宫,后脚便着人拟旨。
  
  半个时辰后,东宫大半的宫人都被带走,还剩下的除了三个近侍宫女,就是几个侍卫太监。
  
  管事太监带人走后,宣旨太监随即进来宣读了皇帝刚下的诏书。
  
  “太子裴珩,不修德业,勾连外戚奸佞行巫蛊厌胜之术,悖逆人伦,令朕痛心疾首。着废其储君之位,流放北地,明日卯时动身,终生不得返京。”
  
  太子被废,再无翻身的可能,被一同软禁的宫人们心如死灰。
  
  太子被流放,他们这些宫人也不会有好下场,要么被罚没为奴,要么一同被流放。
  
  东宫大门一关,众人便发了疯似的跑进正殿里抢东西,花瓶摆件,字画茶碗,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月栀反应快,趁着人都在正殿抢夺财物,她偷偷跑去寝殿,从里面落了门栓,抬了柜子抵门,生怕那些宫人抢红了眼,会翻扯到她和太子身上来。
  
  比起不见天日的圈禁,流放还好些,去了宫墙外头,她有手艺,太子识字会念书,两人未必不能活下去。
  
  干娘和义兄都在宫外,自己跟随太子出宫,或许还能见到他们。
  
  想到这儿,月栀心情好了不少。
  
  伤寒药的药效未过,太子还在昏睡。
  
  看着他白里透红的小脸,月栀庆幸他睡的死,不必听外头的争吵怒骂,今日好好休养一夜,明日上路便能少吃点苦。
  
  当晚,西配殿的墙外传来熟悉的声响。
  
  月栀悄悄出去,趁着外头没人,跑去夹道的墙角下,挪开装雨水的大缸,露出一个小小的狗洞来。
  
  “我没见你出来,又听说废太子被流放,便给你准备了点药,兴许用得上。”苏景昀悄声说,从洞外塞了一包东西进来。
  
  月栀接过来,还了一个包袱给他。
  
  “这些首饰我没地方藏,与其出宫盘查时被太监昧了去,还不如送给你,手里多些财物,在宫里行事才方便。”
  
  苏景昀把包袱接过去,隐隐抽泣,“月栀,我没法跟你一起走,可是……我心里会念着你的。”
  
  “我也会记得你。”月栀声音哽咽。
  
  她知道,这一去,两人此生都难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
  
  寅时一刻,裴珩被人叫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坐起,昨天的记忆逐渐回笼,心情也变得低落下来。
  
  “太子,快穿衣裳来吃饭。”熟悉的催促声响在耳边,他扭头看去,竟是月栀。
  
  她穿着秋冬偏厚的宫女装,发间没有一点装饰,圆润的脸上洋溢着与往常并无二致的笑容,从怀里掏出热腾腾的糖饼往桌子上放。
  
  裴珩感到恍惚,若不是她装扮素净,还以为昨日的事只是一个噩梦。
  
  见他愣神,月栀匆匆走到床边,给他穿衣裳,说起:“陛下昨日下了废太子的诏书,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御林军就要来东宫押人,将咱们流放去北地了。”
  
  帝王无情,裴珩得知处罚后并没有大惊小怪,只是问了句:“母后呢?母后可知道我被废?”
  
  月栀摇摇头,“我只知道皇后娘娘昨日被送出宫了,不知道被送去了哪儿。”
  
  裴珩沉默了。
  
  看他又要感伤,月栀赶忙扶住他的肩膀,晃他两下,“您别想这些了,快去尝尝糖饼,我托同乡弄来的,又香又软,吃一张,半天不饿。”
  
  “嗯,是得吃饱。”裴珩很快恢复了精神,穿好鞋袜下床去。
  
  一边吃东西,他小心问起:“你昨天没能走成?”
  
  月栀舔了口嘴角甜热的糖浆,愤愤不平道:“都怪袖玉和采莺多嘴,不然管事太监就放我出去了。”
  
  闻言,裴珩的眼神渐渐暗淡。
  
  一句“是我连累了你”还没出口,就听她放软了声音又说。
  
  “其实也不都怨她们,我自己也不想跟太子分开,您待我好,上次给我那么多宝贝和佳肴,我都记在心里的。”
  
  裴珩红着脸低头,咬了两口糖饼转移注意力,才没又哭出来。
  
  “没事的,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您是个顶好的人,我愿意跟在您身边。”月栀倒了杯水给他,逗趣似的戳戳他的手。
  
  分明是跌落云端最狼狈的时候,裴珩却丝毫不挂念那些失去的权势富贵,满心只想着面前爱笑爱闹的月栀。
  
  他露出一个微笑,在她的注视中,心中再无惊慌。
  
  晨光微亮,秋意寒凉。
  
  寅时二刻,管事太监带着御林军破门而入,还在睡梦中的宫人被拽起来,带到院中点名。
  
  月栀和裴珩背着包袱走出寝殿。
  
  “宫里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带出去!”
  
  管事太监和小太监们挨个盘查,以防有落罪的私自夹带贵重物件出宫。
  
  昨日被哄抢的物件通通被翻了出来,小太监翻扯着众人带的包袱,扣下了袖玉带的几身衣裳。
  
  袖玉满眼含泪,“这皇后娘娘赏我的,凭什么不能让我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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