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如刺,憾意如潮
恨意如刺,憾意如潮 (第2/2页)苏风被母亲拽着往外走,脚步却像灌了铅。走到门口时,他猛地回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云澈,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云澈!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我姐姐的命,我迟早要你还回来!”
少年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字字泣血,像一道诅咒,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
密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药炉里的药汤还在“咕嘟咕嘟”地翻滚,药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云峥轻轻叹了口气,他比云澈大三岁,自小就知道这个弟弟看似冷硬的外壳下,藏着怎样柔软的心思。他伸手替云澈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经意触到弟弟的手背,明明系统修复后该是温热的,此刻却凉得像冰——那是心冷透了的温度。
“别往心里去。”云峥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兄长特有的温和,“他还是个孩子,姐姐走得太突然,心里的坎过不去。等过些日子,他会明白的。”
云澈没有睁眼,眼角却有晶莹的液体缓缓滑落,浸湿了枕巾。他知道苏风的恨,也理解这份恨。如果苏云还在,看到弟弟这样,一定会难过的吧?她总是那么温柔,连踩死只蚂蚁都会念叨半天,可他却让她最疼爱的弟弟,变成了满心恨意的模样。
林溪月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眼泪,动作轻得像抚摸易碎的瓷器。她的指尖带着药草的清香,那是苏云生前最喜欢的味道。“苏云以前总说,小风最听她的话。”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等他想通了,会知道你有多不容易的。”
云澈微微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他能感觉到体内凝元巅峰的灵力在缓缓流转,鸿蒙体带来的暖意像温水般包裹着四肢百骸,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窗外槐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可心脏的位置,却像是破了个大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他知道,苏风的恨意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或许,这份恨会伴随少年很久很久,像一根刺,扎在他们之间,也扎在他和苏云的回忆之间。
但他不怪苏风。比起苏风的恨,他更痛恨自己。如果那天他能再强一点,如果他能早一步破阵,如果他没有让苏云跟来……太多的如果,最终都成了无法挽回的遗憾。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窗棂的影子,像一道又一道交错的伤疤。沈砚靠在墙角的榻上睡着了,眉头却紧紧皱着,嘴里时不时嘟囔几句,像是在梦里还在和魔头厮杀。云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本医书,却久久没有翻页,目光时不时落在云澈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林溪月趴在床边,长发散落在云澈的手背上,呼吸均匀,显然是累极了。
云澈缓缓睁开眼,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向掌心的茉莉荷包。荷包上的针脚歪歪扭扭,有的地方还打了个小结——那是苏云初学刺绣时的作品。他还记得那年春天,野山萍的药圃里开满了白茉莉,苏云坐在石头上,拿着绣绷笨手笨脚地缝,阳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像镀了层金边。
“你看你看,这里又绣错了。”她噘着嘴,把绣绷递到他面前,脸颊红扑扑的,“明明看着很简单,怎么到我手里就这么难?”
他当时正擦着剑,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道:“挺好的,像刚抽芽的茉莉。”
苏云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了出来,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云澈你真会哄人!哪有茉莉长这样的?”
那时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可那个爱笑的姑娘,却再也不会拿着绣绷问他好不好看了。
云澈轻轻摩挲着荷包上的针脚,指尖传来丝线粗糙的触感。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像是对那个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姑娘说:“苏云,我知道你不希望看到小风这样。等我好起来,我会好好照顾他,会替你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为你期望的样子。”
“至于他的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我会等。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等他什么时候愿意放下了。如果他永远放不下,那我就用一辈子来偿还,直到他觉得够了为止。”
窗外的风忽然停了,药炉里的药汤也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微弱的“咕嘟”声,像谁在低声啜泣。
云澈缓缓闭上眼睛,将茉莉荷包紧紧贴在胸口。那里跳动的心脏,不仅承载着他的生命,也承载着苏云未完成的期盼。
他需要好好休息,不仅是为了守住系统的秘密,更是为了积攒足够的力量,去面对未来的风雨——无论是苏风的恨意,还是潜藏在暗处的危机。
属于他的路,还很长。而他知道,从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
夜露无声地打在窗棂上,像极了谁的眼泪。密室里的药香渐渐变得醇厚,缠绕着月光,温柔地拥抱着沉睡的人,也拥抱着那些无法言说的伤痛与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