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共同的敌人
第二十三章:共同的敌人 (第1/2页)连续几天,西门菜市场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里。
“家家福”的摊位,依旧开着。
但摊主李谨诚,却像换了个人。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热情地招揽顾客,也不再为无人问津的生意而愁眉不展。他的摊位,几乎成了市场里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每天的营业额,寥寥无几,堪堪只够覆盖电费和最基本的损耗。那些曾经水灵新鲜的“净菜”,如今也只是少量地摆放着,仿佛不是为了售卖,而仅仅是为了证明——他还在这里,他还没有倒下。
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照顾医院里的刘军。
剩下的时间,他便成了一个在市场里四处“游荡”的闲人。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李老板”,而变成了一个沉默的、热心的“小李”。
他会帮卖豆腐的王大妈,修补被风雨侵蚀的、漏水的油布棚子。他会帮卖鱼的老张,抬起那沉重得能压断腰的氧气箱。他甚至会帮那个曾经落井下石、如今却被混混欺负的咸菜摊主老刘,捡起被打翻在地的咸菜坛子。
他做得不多,说得更少。
他只是在别人最需要搭把手的时候,默默地出现,然后又默默地离开。
他那张因为熬夜和焦虑而略显苍白和消瘦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却也没有了仇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深邃的平静。
市场的摊贩们,对他的态度,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幸灾乐祸的眼神,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同情、愧疚和一丝敬畏的目光。他们想不通,这个年轻人,在经历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兄弟被打、生意被毁、名声扫地之后,为什么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崩溃、逃离,或是歇斯底里地报复。
他就像一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树,虽然枝叶凋零,但根,却似乎扎得更深了。
而李谨诚,就在这种沉默的、近乎自虐的观察和接触中,一点点地,筛选着他的目标。
他知道,想要对抗王文彪这座黑暗的堡垒,只靠他一个人,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必须找到盟友。
但他更清楚,这些被恐惧支配了太久的灵魂,是何等的脆弱和敏感。任何关于“反抗”、“斗争”的字眼,都会像惊雷一样,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甚至会为了自保,而毫不犹豫地将他出卖。
所以,他的策略,从一开始,就不是“反了”。
而是,“自保”。
第一个目标,是卖鱼的老张,张海生。
那天晚上,李谨杜在医院陪完刘军,特意绕到市场。他知道,老张总是收摊最晚的那一个。
果然,整个市场,只剩下老张的鱼摊前,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他正在费力地清洗着那口巨大的鱼池,满身的鱼腥味和疲惫。
李谨杜没有空着手。他提着一瓶最便宜的二锅头,和一包五香花生米,走了过去。
“张叔,还没忙完呢?”
老张抬起头,看到是李谨诚,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安。那天刘军被打,他虽然没敢上前,但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的。
“是……是小李啊。”他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快了,快了。”
“我陪您喝两杯。”李谨诚没有多余的客套,他将酒和花生米放在案板上,拧开了瓶盖。
老张愣住了。他看着李谨诚那平静的脸,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个男人,就在那腥气扑鼻的鱼摊前,就着昏黄的灯光,用两个满是豁口的瓷碗,喝起了酒。
辛辣的白酒,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几杯酒下肚,老张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没有问李谨诚的生意,也没有提刘军的伤。他只是借着酒劲,开始倾诉。
他倾诉自己一年到头,起早贪黑,到头来,挣的钱,一小半交了市场的摊位费,一大半,都花在了王文彪那些高价冰块、高价氧气上。
他倾诉自己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卖冰的同行,被王文彪的手下打断了腿,从此,再也没人敢跟他们抢生意。
他倾诉自己是如何被逼着,用八两的秤,卖给顾客一斤的鱼,然后把克扣下来的鱼,“孝敬”给那些混混。
“小李啊……”老张的眼睛红了,他抓着酒碗,声音哽咽,“我不是个坏人啊!我也不想缺斤少两,不想坑人啊!可是……可是我没办法啊!我不这么干,我就活不下去!我一家老小,都指着这个摊子吃饭啊!”
李谨杜没有劝慰,也没有附和。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给老张那空了的酒碗,满上酒。
他成了一个最合格的倾听者。
直到老张将积压了数年的苦楚,全都吐了出来,趴在案板上,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抽泣。
李谨诚才缓缓地开口,他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里,显得异常的清晰和冷静。
“张叔,您说的这些,我都听着。您受的这些委屈,我都记着。”
他顿了顿,看着老张那双绝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光我们两个人记着,没用。这些委M,这些痛苦,不能就这么白白地,烂在肚子里。”
“那……那能怎么办?”老张茫然地问。
“我们不需要反抗。”李谨诚的语气,充满了安抚的力量,“我们斗不过他们。但是,张叔,我们可以‘记住’。”
“记住?”
“对,记住。”李谨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放在老张面前,“从明天开始,您每天,花了多少钱买他们的高价冰,记下来。他们从您这儿,拿走了多少鱼,记下来。把日期、金额、数量,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老张看着那个笔记本,像是看到了一条毒蛇,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这可不行!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会打死我的!”
“您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李谨诚的声音,充满了诱导性,“您就把它,当成一本流水账。记在心里,晚上回到家,再偷偷地写下来。您不是为了告状,也不是为了报复。您只是为了‘自保’。”
“自保?”
“对,自保。”李谨诚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又充满暗示,“张叔,您想,这天,总有可能会变的,对吧?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政策变了呢?万一,上面派下来一个铁面无私的大领导,要彻查市场呢?到时候,人家问您,您被欺负了多少?您总不能光凭一张嘴说吧?您得有证据啊!”
“这个本子,就是您自己的证据。不是给别人的,是给您自己的。是您为了在‘天变了’之后,能把这些年亏的钱,堂堂正正要回来,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这番话,像一把精巧的钥匙,精准地,打开了老张心中那把最沉重的、名为“恐惧”的锁。
不谈反了,只谈自保。
不谈对抗,只谈后路。
不谈现在,只谈“万一”的将来。
这大大地降低了老张的心理防线。他看着那个小小的笔记本,眼神,从恐惧,慢慢地,变成了挣扎,最后,变成了一丝,被压抑了太久的、对“公道”的渴望。
“好!”他一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记!”
第二个目标,是卖豆腐的王大妈。
对付王大妈,李谨诚用了另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
连续几天,他都在收摊后,主动帮王大妈收拾摊位,推那辆沉重的板车。
王大妈是个善良而懦弱的女人,她对李谨诚充满了同情和愧疚,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李谨诚的帮忙,让她越发地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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